
故事的主人公姜仁浩从首尔来到小镇雾津,在妻子的打点下进入一家聋哑学校任教。他的目的很简单——赚点钱,之后回去和妻女团聚。然而他却万万没有料到,自己在无意中卷入了一个狰狞可怖、触目惊心的漩涡,也成为一起惊天性侵案的见证者和发声人。
因为孩子们都是听障儿童或智力缺陷,所以面对校长、行政室长、生活辅导员的三方勾结,他们显得那样脆弱和无助,只能通过尖叫来发泄崩溃。被施加私刑的妍豆、遭遇性侵的琉璃、承受虐打的民秀,还有一个个在“浓雾”中死去的、无辜的受害儿童……我们只觉得匪夷所思,如此暴行为何仍存世间?是何种阴暗扭曲的心理让人作出如此兽行?“嫌恶,这是神为了保护软弱的人类远离怪异或扭曲的东西,赐予我们的第一个感觉。”我们对受害者有多么同情,对施暴者就有多么痛恨。
然而事件的进展并非如同人们的朴素价值一般美好,性侵者最终也只受到了微不足道的刑罚。因为贫穷,受害孩子的家长签订了和解协议而撤诉;姜仁浩曾经的风流事遭到质疑,流言四期,导致他狼狈哑言;被告方律师作为刚离职的法官,充分利用自己的初次代理优势……庭审的过程一度让我紧张揪心——我害怕巧舌如簧的被告律师为暴虐者脱罪,我担心妍豆无法指认双胞胎罪犯的不同,我忧虑从小担惊受怕、敏感自卑的孩子不敢在庭上表达自己的观点……与黑暗的缠斗激烈而焦灼,刀光剑影间都是无声的构陷与抗争。
在巨大情感倾斜之下,我们又不得不悲哀地认识到,不是所有的事实都能被还原,也并非所有的公正都能得到光明的回应。当权者相互庇佑、有家者受制于人,贫穷者为钱放弃尊严,犯罪者竟能逍遥脱责。公平,在社会层面的解读,永远不是单向的,而是一种平衡的考量。这是否意味着真相没有意义?所谓的拨云见日也成为一句笑柄呢?
当然不。作者借用徐幼真这一角色告诉了我们答案。作为单身母亲,她一反往常人们脑海中的刻板印象,非但不软弱可怜,倒大有几分排山倒海、力挽狂澜的坚决。“我父亲的生命和死亡让我经历了半数人类不得不经历的贫穷,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却反而让我成为高贵、让别人为之骄傲的人。如果说我曾经觉得自己可怜而又不幸,那就是我明知不该却选择向现实妥协的时候。”是的,无论结果的公平是否到来,都不应该影响我们对真相的追求。如果我们觉得真相没有价值,我们就真的会失去力量。拨开迷雾寻找的目的不是真相本身,而是一种力量的获取。我们一路奋战,不是为了改变世界,而是为了不让世界改变我们。
让我们痛心的是,如此伤痛的故事竟然源自真人真事;而让我们同时聊作勉慰的是,此书的发表让千万读者共鸣,改编的电影更是收获现象级的轰动,于是当年惨案重回法庭视野,判决推翻,“熔炉法”出台,韩国筑起未成年与残疾人防护的法律屏障。
我突然想到网上人们常说的一句话:正义会迟到,但不会缺席。虽然伤痛依旧,且永远无法消除,但我们至少能在一定程度上对不公的判决进行纠偏,对法律的漏洞加以补全。而这无疑是群策群力的过程,远非一人之力可及。因此我们每一个人都是正义的维护者。我们的每一次发声,或许都是在传递温暖与力量;我们的每一次沉默,或许都是施暴者的帮凶。“能做事的做事,该发声的发声”,直至今日,我似乎才愈加明白鲁迅先生对青年的呼告——那何尝不是对正义的一种理性呼唤、对民族性格的一种感性追求呢?
熔炉熔炉,高温似乎可以蒸发邪祟;但如果没有正义的柴火,也终将变成一炉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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