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两人骑到了黄原宾馆,第一次住这么高级的地方,肯定是要享受一番的。快活地洗个澡,把钱“赚”回来。
少安先洗,少平在一旁帮他搓背。两人拉谈起了家里和村里的各种事,少安还把刘麻子帮老祖母捉“白狗精”的故事告诉了少平,惹得兄弟俩大笑了一场。
在一片蒸气笼罩之中,他们的心情格外愉快,想不到生活会使他们在这样一个地方相会!
“少安从澡盆里出来后,那一盆水竟变得像墨汁一般黑,上面还漂浮着一层污垢,如同发洪水时的河柴沫子。”呃,这个太有画面感了,因为我看到过大雨平息后河湾里聚集的河柴沫子那种脏脏的状态。
少平帮哥哥冲洗净身子,又把盆中的黑汤换成了清水,自己随即泡了进去。“就在他身子入热水的一刹那间,像被刀子捅了似的喊叫了一声。那是水刺激了他脊背上的创伤。”
少安心一沉。那种愉快的情绪顿时消失了,他记起了他此次来黄原的使命:让弟弟回去和他一起办砖厂。
待少平洗完澡,两人都瘫倒在沙发上,少安便与弟弟说明了此行的目的,并分析了少平回去和他一起办砖厂的好处。
“钱当然很重要,这我不是不知道;我一天何尝不为钱而受熬煎!可是,我又觉得,人活这一辈子,还应该有些另外的什么才对……”(少平)
“另外的什么?”(少安)
“我也一时说不清楚….…”(少平)
“一阵长时间的沉默。弟兄俩鼻子口里喷云吐雾,各想各的心事;也想对方的心事。生活使他们相聚在一块,但他们又说不到一块。两个人现在挨得这么近,想法却又相距十万八千里……”
“那这样说,我这趟黄原算是白跑了?”少安问。
“……让我闯荡一段时间再说……”
“那又会有个什么结果?”
“说不定能找到个什么出路……”
“出路?”少安不由淡然一笑,“咱们农民的后代,出路只能在咱们的土地上。公家那碗饭咱们不好吃!”
“我倒不是梦想入公家门。”
“那又是为什么?”
“……说不清楚……”
友拍图少安长叹了一口气,过了一会,他又跟少平说起兰香的事情(兰香拒收了他给的五十块钱)。没想到少平和兰香是一样的态度。少安说着说着突然用一只手捂住两只眼睛,当着弟弟的面哭了。
少平忙过去安慰说我们一家人现在不都好好的?男子汉哭什么哩!
“可我就是难过!日子过不下去难过,日子过好了还难过!你想想,我为一家人操心了十几年,现在却把老人和你们撇在一边管不上……”
“不要这样说!无论是父母,还是我和兰香,都会永远感激你的!你已经尽到了你的责任。”
“分家前,在东拉河边,我就对你说过这些话。哥,你对我们问心无愧。真正有愧的是我们。现在应该是我们为你着想的时候了。爸爸姐姐也是这个意思。我们都希望你能过几天畅快日子!”
“咱们是一根蔓上的瓜,尽管各走各的路,但心是连在一起的。不过,还是我过去的想法,咱们为什么一定要一辈子在一个锅里搅稠稀呢?”
“那说来说去,你是不准备回去了?”
“我真的不想回去。我不想就此罢休……”
少安见很难再说服少平了,就转移到了其它的话题,兄弟俩还互相鼓了很多的劲。
“通过实际观察,少安感觉弟弟的确成了大人……归根结底,孙少安还不是那种纯粹的老农民意识;他多少还有点文化,本质上又不属那种安于现状的人。”
“因此他也朦胧地思索,他弟的这种生活态度或许也有他的道理?”
既然这样,少安就决定回双水村了。
临走前,少安硬给少平留下一百元钱。他让少平给兰香寄上五十元,让她买身换季的夏衣;另外的五十元,让少平自己把被褥换一下。出门在外,也要对自己好一点。
“少平怀着无限温暖的感情,把哥哥给他的钱装在贴胸的衣袋里”,一直把哥哥送上了汽车。
友拍图他接着就去黄原师专还晓霞的自行车,碰巧晓霞不在,他还要赶工,就让她的同学帮忙转交。
当他赶回自己的住处,惊讶地发现“麦秸草上的铺盖焕然一新。一块新褥子压在他的旧褥子上,上面蒙了一块淡雅的花格子床单;那块原来的破被子上摞着一床绿底白花的新被子……一切都像童话一般不可思议!”
少平瞬间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一下子忘情地扑倒在那铺好的新被子上,流着泪久久地吸吮着那股芬芳的香味……
很长时间,他才从被子上爬起来,同时还在枕头边发现了一张纸条:不要见怪,不要见外。田。
少平今天上工的心情就如同孩子一般欢快,因为他拥有了爱的底气!
备注:
《平凡的世界》系列。卷四,第二部第四十五章读书笔记,总第61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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