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灭山河1

作者: R小鲸 | 来源:发表于2020-04-14 00:10 被阅读0次

(此为独立故事,人名地名与历史和其他因素无关)

安和二十八年,阜清国第十六代帝王洛天平病重临危,而作为质子居于汕江国的太子殿下仍未归国。众臣极力封锁消息,以免天下惧恐慌乱,粉饰太平的背后,王城殿内,各方势力已暗潮涌动。一封急信发出,马车连夜疾奔而出皇城,赴往汕江国密召太子回归。


入夜,汕江国皇城外,护城河畔的酒旗飘扬。

“小二,把你们店里上好的酒全拿出来!”砰地一声闷响,一块整银稳稳地磕在案前。一蓝衣少年一腿跨上长椅,一腿悬挂,斜插着坐于桌前,衣着华贵,腰佩玉令,发如墨染,束发散乱,剑眉星目,一眼睥睨,凛冽寒气逼得好奇望向他方向的人瞬时垂下了眼光,皇城的人,谁敢惹?

小二阿劳眼光似水,一如寻常,搬出一坛好酒咚地放在少年案上,却是扬起浅浅微笑,凑至少年耳畔,悄悄向他絮语:“殿下,今儿去何处采风?”

蓝衣少年凛冽寒气倏忽散尽,眼中掠过一丝凄怆,却是摆了摆手,“不用了,今儿要一醉方休!”

“客官慢用。”换为正常语调,低头略一欠身,阿劳轻快地后退,招揽起其他客人来。

蓝衣少年仰头,就着酒坛咕咚灌了一大口,思绪陷入脱缰状态,一发不可收拾。

他是阜清国派来汕江的质子。四年前,九岁的他主动请缨前往汕江,惊起朝堂大浪,世人皆传他践行太子之责,却不知他只想逃避重担,练剑、修习、国法、政事、朝堂之上的一切明争暗斗,一概抛于脑后,听说汕江风景如画,他便愿上路赏一赏这大好河山,如闲云野鹤自在山水间。父王本是反对,却拗不过大臣谏劝,以及自己的软磨硬泡。

来汕江的路途曲折遥远,却是他此生最为自由的时光,护送的骑兵队浩浩汤汤,却不妨碍他入山林,踏清泉,放空思绪于篝火前发呆。来到汕江王城,不成想依然是宫墙内的囚鸟。质子不被允许出殿,更别提游山玩水,明月清风。日常和自己王宫一样,戴一张太子的面具,和汕江的皇子公主以礼相待,践行外交之道。

有礼无情,此地相交者,未来都有可能会是敌人,不可深交。太师在他出宫前,屡屡劝诫。大臣们与他所言,为他所做之事,他知晓只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和父王之势力。他天资聪慧,竭力做一个大家认可的太子殿下,满腹经纶,通晓国政,剑术绝伦,沉稳持重。

可谁知我不爱这天下,只爱这江山几何。

终日于质子殿内无所事事,总算一天由于巧合的机缘,尾随一翩跹的大鸟,忽逢隐蔽的墙洞,于是钻出宫外。

晃至酒旗人家,小小儿郎不识酒为何物,威风凛凛沽酒入喉,却呛地满脸通红。一十岁出头的青涩小二上前相问是否有事,太子殿下只是摇头,边咳边道说无事。

百姓只道其是王城公子,对他礼仪得当,避之不及。酒馆那做小二的孩子却一眼看出他是那个阜清国的太子洛清本尊。

“放心,殿下既来照顾鄙店生意,则殿下身份,不会有第三人知。”阿劳扬起嘴角,眼光清澈。

得寸进尺是皇家必备技能,见无后顾之忧,洛清心生一计,随口问道:“你既是小二,想来知道这附近的好去处。介绍我...嗯...观赏观赏。”

阿劳当即扔下脖颈上搭着的白巾,拉起洛清的手就奔出店面,往护城河另一端绕去,瞬时进入树木掩映的山林几许,溪水叮咚,继续深入,拐过复杂的林间,竟是一串瀑布倾倒。

“欢迎来到我的领地,太子殿下。”阿劳眯眼微笑,转身面向洛清,滑稽地行了一礼。

“你的领地终会变成我的江山。”愣怔喟叹着的洛清回过神来,负手一笑,转身冲入瀑布下的岩石上蹦跳。

无论是阜清国的太子,还是汕江国的小二,总归只是玩心未泯的孩子而已。

洛清时常让侍女青儿做宫内掩护,出入宫墙和山林。酒馆老板看阿劳与王城公子往来甚多,每次都给自己增加不少银两,也就对其时常缺班睁只眼闭只眼。不知不觉,贪玩的孩童已长成少年,玩耍扑飞的二人越来越多时间只是静静待着观赏风景,抛下宫内的繁文缛节,抛下酒家的繁忙事务,成了真正的闲人雅客。

四年时光悠悠,消逝如流水。父王病危的消息传来,悲伤之余,更增烦恼。不出几日,自己就要回国,回到那个人人都认识他是个卓越太子的地方,回到勾心斗角的漩涡中央。

最后一次,哪怕最后让我痛饮一场。

下次再回到这里,也许就是君王的身份。也许这山河,终能成为他自己的领地。

一杯又一杯,一坛又一坛。

醉倒的洛清眼前旋转不定,却是站起,爬上桌子,青丝悬垂,玉佩叮当,吼一嗓子:“全都是我的江山!朕的!”

大逆不道言论一出,嘈杂的酒馆瞬时死寂。众人皆站起,惊恐作鸟兽散,只怕自己没多长两条腿,给当做叛国逆贼的帮凶。却有暗着脸色的几个黑衣人拿手按上腰间配剑,凌厉地站起,向前提步。

“几位,误会,误会,坐下,有话好好说。”见形势不对,阿劳赶忙上前,拦住那些一看便知是皇家暗卫的人物。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人重重踢开,倒在地上,低头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暗卫抬起头,靠门的桌上哪里还找得到洛清人影?一人架起阿劳,另一些人冲出门去,窜进无边夜色之中。

洛清一个运功窜起,素蓝衣摆卷起旋风阵阵,墨色发丝顺风流动,落地时已在林间。舒朗月光映照出少年通红脸庞,铿锵地迈步,却是走出歪歪扭扭的S型。

整一个酩酊大醉的神情姿态,林木之间,暗影穿梭,少年不知,大醉中高声哼唱,不时发出大笑,振动林越。

仰头见一轮皓月当空,不禁张开双臂拥揽入怀。却是一个跟头,身体歪斜着向前倒去。眼前泥地草叶在不断放大,而在接触之前的最后一刻,被巨大的力道向回拉去。

转眼望入一双清冷的眸,轻嗅一缕淡淡熏香,抓起此人白色衣袍,稳住身形。洛清扯起大大的笑容,一挥手,扫过天上林梢,冲这个不知是谁的人大喊:“喂!看到了吗?树林,我的...地盘儿!哈哈哈...”

那人面色微变,声音清冷:“殿下...”

“别叫我殿下!”洛清挥手扫过那人,摇摇晃晃地凭自己站立,拍了拍胸脯,厉声道:“听好了,我洛清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什么阜清国汕江国的山川江河,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谁都别想再拦我,再逼我,都是我的!哈哈哈...咳咳”晃晃脑袋,眨了眨眼,又抬起头来:“唉?你是谁啊?见到本殿下还不报上名来!”

“聂七羽。”白衣人伸手扶向眼见又要倒地的洛清,淡淡地回答。

洛清顺势攀上其臂,再挥一挥衣袖说道:“好,好,聂七羽,不错!好名字!君子之交...交得好,看朕打下这片江山送给你...可...”

少年酒疯耍得精疲力尽的时候,话才说一半,身子便软绵绵地倒下了,瘫软在一直恭立倾听着的聂七羽怀中。

“世人传言的成熟稳重,一身英气的太子殿下,今日见到本尊,可真是长了见识,此言不虚啊哈哈哈。”高处传来桀骜的戏谑之声,月光照下,树上粗枝坐着个人,一身黑衣,转着把玩的匕首闪着血红的光。

“都解决了?”聂七羽看都没看树上之人,扶起醉倒的太子。

“连个灰都没给您留下。”黑影将手中物向下一抛,带血的匕首擦着聂七羽衣摆飞掠而过,入土三分,借着后劲铮铃作响。

“做得好,晓寒。”聂七羽仍是面无表情,眉头都没皱一皱地说着作为回应。

“彼此彼此,丞相大人。”黑影说完,又像来时一样,再次隐没于黑暗,消失无踪。

聂七羽抱起醉倒的洛清,迈步离开。低头望,怀中少年稚嫩之气还未褪去,此时的他没有一脸英气的成熟,没有酒醉后的狂乱疯癫,只是个普通少年在美梦中安睡。

深色的眸光淡淡一颤,嘴角微微扬起笑容。

殿下,纵天下之大风情万种,虽暗流翻腾无边汹涌,我亦愿助你加冕为王,忠于帝国,此生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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