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宿

本文参加简书七大主题征文活动  主题:故事

    深秋一过，天，黑的一日早过一日。而这座由钢筋混凝土堆积而成的城市，却依旧在黑夜中闪耀着，叫嚣着。各种街头林立的霓虹灯，将它点缀的恍如白昼。各大商场的喇叭声，音乐声，似乎在向黑夜宣告着它的的胜利。行走在路灯下的她，丝毫没有兴致去欣赏这与她无关的热闹和繁华。她拢了拢衣服，去抵抗这十月尽显寒意的风。看着不远处亮着的灯，她犹豫了片刻，随后还是加快脚步朝那个只有十几平米的家走去……       

    替她开门的是消瘦而清秀的他。"回来了，今天下班怎么这么晚，快先进去坐着，我去打点热水给你泡泡脚"她的归来使他那张苍白的脸一下子增添了许多的生气。看着他在厨房进进出出的身影，她的鼻子一下子就酸了，这个男人，他为自己做的她又怎会不知道？可是，当她看到那张他一天到晚都待在那的桌子，还有桌上那一堆的乱七八糟的废纸以及那已经盛满了的烟灰缸，她心里刚升起的感动顿时被愤怒所占据。他端着一碗满满的面刚笑着从厨房走出来，迎上的却是她向卧室走去的背影，"来来来，天冷，吃点吧，你最爱的卤肉面。"不用了，我在外面已经吃过了"她躺在床上，看也没看他一眼。她只是听到，随后，他把面放在桌上，叹了口气，便出了门。她知道，他出去抽烟了，因为她不喜欢他抽烟，所以结婚后，他从没在她面前抽过烟。她躺在床上并没有睡着，只是静静地盯着眼前的的婚纱照，照片里，他温柔的看着她，眼神里尽是宠溺。她幸福的笑着，觉得拥有他就拥有了世界。那时的结合，是所有的亲人朋友都不看好的，她有着高学历，是知名公司白领，拿着让人羡慕的工资和拥有姣好的容貌。而他，没车没房没钱，只有一把随身背着的破吉他。可她就是看中了他呆呆傻傻的样子，她喜欢静静地坐在那听他弹着吉他唱着歌。喜欢上了他在音乐上所表现出的才气，哪怕他并没有什么成就。于是，她不顾所有人的阻拦，甚至冒着父母和她断绝关系的风险，她还是义无反顾的嫁给了他。在婚礼当天的夜晚，她幸福的躺在他的怀里问他，"如果有一天生命走到了尽头，你希望你最后的归宿是在哪里"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她后悔自己不应该在大婚之日说这样不吉利的话。而他却笑了笑，抱紧了她，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希望最后的归宿会是在你的怀里。她捂住了他的嘴，甜蜜的笑了那一刻，她明白，自己没有嫁错人。可是，这一切，她猜中了开头，却没猜中结尾。在柴米油盐的琐碎中，她最初的热情一点一点的被吞噬。她厌倦了这样枯燥而又辛酸的生活，她也厌恶他的无所事事，只知道成天待在那间屋子里伴着香烟写他的曲子，她更丧失了去听他弹唱吉他的兴致。每当她下班一身疲惫的回到家时，她能看到的除了他在那桌子上写写画画就是像一个保姆一样的做着家务。她感到他窝囊极了。                     

    一颗心只要不是满的，就很容易被别的东西趁虚而入。如果不是公司那场舞会，也许，她和他之间还不会那么决绝。新调来的公司老总年轻有为，俊朗帅气。她也不知道 为什么，舞回上不乏年轻漂亮的女同事，而他偏偏挑中了她作为他的舞伴。她用手轻轻的搭着他的肩，脚步跟着他缓缓移动，却始终不敢去看他一直注视着自己的眼睛。是的，她怕自己的心会不听指挥。然而看上去颇具绅士风度的他却趁她目光迷离时，在他耳边轻轻的说，"看得出，你并不幸福"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说话的暖气流从耳边经过。她不禁有点慌乱。然而，最后的最后，她还是没有抵抗住内心的挣扎，她觉得她对不起那个还在家里等待着她的他，可她控制不了自己那颗被柔情重新唤醒了的心。她带着负罪感跨上了他豪华的车，踏进了他为她买的豪宅。她在一片羡慕声中和他出入各种高档场所，享受着他用金钱带给她的浪漫。可每当夜深人静时，她背对着那个像孩子一样酣睡的丈夫，心里却是数不尽的愧疚。她渐渐明白，一段婚姻，不仅仅只用爱来维系。               

    尽管她早预料会有这么一天，可却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当她挽着老总的手经过某个街道的转角时，她看到了那个一直注视着自己的眼睛，没错，是他。那张她曾无比熟悉的脸此时尽显苍白。她甩开身边的人，追上前去，可没等到她过去，他早已消失。她的心隐隐作痛，失魂落魄的往回走，毕竟曾深爱过，她不想伤害他。赶回那个和他一起  共有的家，她看到他近来似乎更显憔悴。手中的烟一支接一支的抽。看到她回来，他脸顿时换上了盈盈笑意。"对不起，我们之间……"她说完，埋下了头。"你别说了，没事，啥事也没有，我们好好的就行，你饿了吧，我去给你做饭。"他故作轻松地说完，眼里却泛着点点星光。""你别这样好吗？我们不能再逃避了，我真的，真的受够了这样的生活，没错，以前是我太天真，我以前真的以为爱能强大到战胜一切，可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现实很残酷，生活也很无情，我不想一辈子守着这十几平米的房子画地为牢，我也不想我的一辈子就这么完了……"她带着哭腔吼道。"我们的生活会变好的，你要相信我，我正在努力做我的音乐，我有我的梦想，我可以……""不，我等不起，你所谓的梦想就是一辈子坐在这张桌子前，寄托在那一堆废纸上吗？你以为光有梦想就能生活吗，你以为光有爱就能维持婚姻嘛，你太傻了，醒醒吧！"说完她捂着嘴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下他楞在原地不知所措，他害怕失去她，可是他却不知道用什么来留住她。他只能一拳击在墙壁上，用手上的痛来分散心里的疼痛。他又开始一支一支的吸烟，直到后来，眼圈红了，眼泪也出来了。他极力的在心底告诉自己那只是被烟熏的。 

    消失了几天没回家的她终究还是回来了，只不过她是坐着那辆宝马和它的主人一起来的。她决定了，她要离开这个囚禁她的地牢，去寻找新的爱巢。一进门，迎上的依旧是他荡漾着阳光般的笑容。看着他那满含柔情的双目，她还是哽咽了，她把目光移至别处，极力的控制自己内心翻滚着的情绪。她意识到她的眼泪也许是最后一次为他而流。“对不起我…”“你不用说，我都懂，也许最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是我不配拥有这么美好的你。爱一个人是希望她能幸福，我给不了你想要的，但是我依旧希望，在他那里，你能找回最开心的那个自己。”他几乎是哽咽着说完这段话。随后，他又指了指他们的卧室:“东西我都替你收拾的差不多了，你去看看，还有什么落下的没有？”听着他温和的话语，她的心又开始痛了，她知道他依旧是那个深爱着她的他，而她却早已不是那个为爱而活的她。

她背过身去，尽量不让他察觉到她脸上的悲伤。走进那个熟悉的房间，看着那张床，她还是忍不住去触碰它，她躺了下去，只感受到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到了枕头上。不知躺了有多久，也不知眼泪流了多少，她似乎感觉自己在梦里，又似乎清醒着，但有一个很强烈的感受就是，她觉得自己身体越来越烫，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烘烤自己的身体。她努力的睁开眼睛，竟发现是房间的电线烧着了，整个房间都充满着烟灰，火势更是顺着墙壁蔓延到了她正躺着的床，她慌了，想冲出去，却发现，大火已堵在了门口。她几乎崩溃了，眼泪顺着她疲惫的脸再次流了出来，她害怕的大叫着，用手护着头蹲在一个大火还没蔓延的角落颤颤发抖。“你在里面怎么样，别怕，我现在就过来带你出去……”是他，那个焦急而又熟悉的声音。她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隔着大火，她看到他疯了一样向自己这个方向艰难的走着，穿过熊熊大火，当他来到她身边时，他身上已多处被烫伤，可他依旧笑着安慰她:“别怕，我一定不会让你出事。”“你疼不疼？”她看着他的伤口眼泪再一次流出来了。他笑着摇摇头，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套在她身上。“来，我背你出去”她看着他，还在犹豫。“快点，再不上来就来不及了。他强行的背起她冲着已被大火包围了的门口跑去。在即将到达出口的时刻，她还没反应过来，却发现自己被推了出去，回过头来看，却发现他被燃烧着的重物压倒在地。“快走，不要管我”他倒在地上痛苦的说着。“不，我不会抛下你的，要走咱们一起走”她几乎疯了一般的大喊着，冲过去替他吃力地推开了压着他的东西。他起不来，她就把他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扶着他艰难的走着。一步一步，他们终于走出了这个已经葬身在火海中的房子。而他，却突然瘫倒在地…… “你还好吗，没事吧，你千万不能有事……对不起，我错了，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在我们的爱情中选择出逃……”她把他的头放在她的怀里，早已泣不成声了。“你知道吗，听到你的话我好开心啊，我一直都觉得遇到你是我今生最大的幸运，从我们在一起之后，我就对自己发誓，要用尽一生来守护你，不让你受到伤害。可是，现在，我怕我做不到了…”“不，别说这种话，你会没事的，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找人！”她疯了一样起身就跑，却发现停在路边的那辆宝马车和它的主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她绝望了，又跑回去抱起他，哭着说:“你一定要好起来，你不准死，听到没，你说过要守护我一生的，不准反悔”他吃力的抬起手，替她拭去眼泪，用逐渐微弱的的声音说:“还记得吗？新婚之夜，你问我如果人生走最后，我希望最终的归宿是哪里，我曾说过，是你的怀里，现在…居然成真了…我这辈子也算是没有遗憾了…”他脸上呈现的依旧是他一直不改的笑容。只是他的脸，越来越苍白，他的呼吸，越来越微弱。“我们还有很多事没做，你不能就这么死了，我不要……”“别哭……”说完这两个字，他就再也没睁开过眼睛了。“不，我不能没有你。”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就这样一直回荡着，可是，他却再也听不见了。   

白色的墙，白色的床，还有白色的被单和窗帘。大概，白色就是这样一种不讨人喜欢的颜色，因为它的过分单调，整个医院被渲染的苍白而又冰冷……当老总拿着一束花来到病房时，她正抱着他的骨灰盒躺在病床上。她没有对着他大吼大叫，甚至连指责他的欲望都没有，她只是把他递过来的花当着他的面扔了出去，因为她不想惊着怀中的他。   

她带着他的骨灰盒，坐上了去往丽江的火车，她知道，只有那里，才是真正适合他的地方。在人们眼中，丽江是一个充满了艳遇的地方，而她和他的故事正是发生在这样一个充满着传奇和浪漫的地方。那时，他在街头，在地铁卖唱，唱着一些并不为人所知的民谣，他只是尽情的唱着，从未理会别人异样的眼光。直到某个下午在地铁上遇见了她，此后，他便天天去坐那趟地铁，只为和她偶遇。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他们后来几次的相遇并不是巧合。她本来也只是丽江众多游客中的一位，因为迷上了他唱歌的样子，所以特意为他逗留在这座城市，所以她也刻意去坐那趟地铁……每当走过他身边把钱放在他脚下的那个帽子里的时候，她的心都跳的异常的快，因为，那是离他最近的时候。一次次邂逅，最终让他们走到了一起……               

    最初的最初，因为爱，他愿意为她离开了自己一直眷恋着的丽江，而最后的最后，也是因为爱，她放下了自己拥有的一切……只为了在故事开始的地方找回她不小心丢失了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