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我们老家有手艺的人很吃得香。在外做工,吃穿住行,全由主人包干到底。好客的主人拿出最好的酒菜,腾出最好的床铺,将手艺人招待照顾得无微不至。日子久了,女主人或出于利害关系,或由于长年婚姻寂寞乏味,不经意就跟走四方的男人碰撞出火花,产生感情纠葛。
女人是利益动物,手艺人会挣钱。那年月,谁都向往吃饱喝足。女主人眼睛都瞅着手艺人口袋,虽不能与其私奔,能减免些费用也好。野花虽然芳香扑鼻,但只是昙花,能慰藉走四方的男人那颗寂寞的心灵片刻。常年漂泊在外的男人寂寞难耐,抵抗力一般,女主人酒一劝,媚眼一抛,试探性小动作一做,周瑜打黄盖的戏就粉墨登场了。
招呼师傅是女主人的事,男人在地里干活,小孩在学校读书。这给走四方的男人和女主人提供了便利。但女人理智,很少抛家别子,跟走四方的男人私奔。活计一完,分手在即,都是离情别绪澎湃,但又不得不强颜欢笑,期待来年。男人看在眼里,心一软,结账时,往往比事先谈好的价钱便宜不少。女人心存感激,借故多敬一杯,一切尽在酒中。唯有自家男人看戏一样,蒙在鼓里,一个劲儿地夸女人能干,省下那么多钱。这种事是随风而来,随水而去,双方都不强求,活儿忙完,随着男人离开告一段落。
村里多适龄青年,喜欢做学徒,跟师傅走四方,三分之一是为学手艺,三分之一是为看世界,三分之一是为张罗终身大事。师傅不随便带学徒,教会徒弟了,意味着多了一个竞争对手。当学徒期间,没有工钱,是无偿劳动,只包吃住,而且还要看关系,看为人,要么跟师傅是亲戚,要么为人勤快,伶牙俐齿,心灵手巧,讨师傅喜欢。
走四方的男人回来,是村里的大新闻。一般都选在过年前夕回来。远远地,有人在村口发现一个熟悉而陌生的面孔,仔细一看,确认是谁,就指使小孩飞快地报信。一杯茶的功夫,消息就传遍了全村。女人慌慌张张地搽脸,扑点粉,梳头发,整衣服,两步并作一步地跑出来迎接自己的“真命天子”。
走四方的人回来,包里揣满了礼物,不论是自家小孩,还是街坊邻里的小孩,都能得到礼物,一般都是三五颗硬梆梆的纸包糖,让小孩甜上好些天。发糖含义很深,一是感谢全村对女人孩子的照顾;二是告诉村人自己回来了,发了点小财,过得还不错;三是轰人走,拿到礼物了,就赶快各回各家,腾出时间让自己与久别重逢的妻子温存。
糖果发完,看热闹的小孩就心满意足地散去。男人砰的一声关上门,插上门栓,把妇人一搂,如饥似渴地亲热起来。真是难为了年轻夫妻,都是如狼似虎的年纪,为了生活却要离别,直到年终才能相见相守。
当然,亲热前,有一个小插曲,男人脱去层层衣服,从贴心小棉袄里取出一个厚厚的纸包,揭开层层破布,露出来一叠纸币,然后交给女人。
这个纸包,是男人积蓄了一年的相思。女人拿了钱,久别的生疏和猜疑立马烟消云散,那脸蛋就像春花那样美丽盛开,生动无比。当然,男人那眼睛就是那催促那花儿盛开的明媚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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