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枣面包
-01-
好多年前，我在市中心开了一家面包店。
几十年过去了，这里来过无数的客人。
我早已记不得他们的面容，但却能清楚的记得，他们留下的故事。
开店初期，生意并不是很好，所以没吃我做的面包数量不多，蛋糕几乎不敢做，害怕会坏掉。
那是一个秋天，一个二十左右岁的男孩来我店里。
“您好，欢迎光临，请问有什么需要的呢？”我微笑的看着他。
男孩不说话，只是半低着头在玻璃橱窗里寻找着什么。
半晌，他终于开口了。
“这个是什么？”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不经意的解释：“这是红枣面包。”
他点了点头，尴尬的笑了笑。
“有没有新烤好的？”
我：“当然，您要几块儿。”
他看着我，结巴的说着，就要一块儿。
-02-
我别过身子去拿烤箱里的红枣面包，却听到大门响了。
一回头，他已加快了步伐从门口跑了出去。
刚刚那块儿玻璃橱窗里的冷的红枣面包也随之不见了。
没有人差那一块儿红枣蛋糕，但我无法容忍他的偷盗行为。
来不及关上烤箱门，我就急匆匆追了出去。
门口的街道上的几个人目光随着我们转动，眼里一阵好奇。
他跑出几百米的时候突然拉起石台阶上坐着的一个女子，女子大着肚子，看到他有些慌张，不明什么事，跟着他跑了起来。
之前我口中早已不知不觉的对身边询问的人喊出了“抓小偷。”
那些个人正义之士早已追了上去。
“好心人，别追了，停下，别追了。”我突然害怕的大喊，但局面已经失控。
我害怕极了，我并不是怕那个小偷因为一个面包而作出冲动的事，我是担心那个大肚子的孕妇，能否经得住折腾。两三个人停下，只剩一个人跟着那两个人跑。
没跑多远，孕妇跑不动了，她捂着肚子停下，男人这会儿似乎也害怕了。
我赶忙跑上前。
男子一见到我，惊慌的看着，随即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想这样，可是我的爱人怀孕了，我们已经没有钱了，她想吃面包，所以……求求您别报警，您报警就没人照顾她了。”
女人看着男人，这会儿才留意他的袖口满满登登。
“这是什么？”
他看着女人低着头，不敢说话。
女人这会儿顾不上肚子，艰难的弯下身子翻开他的袖子。
一块儿红枣面包已经在刚刚逃跑的过程中压的稀碎，不成形。
女人沉默了，失了魂一样。
我叹气：“是我不好，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真的没有钱，可以询问我，但是不可以偷。”
说过我又看了看女人：“几个月了？”
女人愧疚的看着我，淡淡的回答，六个月了。
“你好好养身体，放心，这件事我不会报警。但我希望他以后能够堂堂正正，你的肚子要不要紧？”
“没事，您真是好人，谢谢您！”女人当即哭了出来。
男人也开始不停的跟我说谢谢，然后跪在地上抱着妻子的肚子不停的说对不起。
一旁的人叹气，年纪轻轻，无论多大的困难，都不该做坏事啊！
女人仍旧对他不言不语。
“你可以对我发火，可以跟我吵架，但千万不可以对我这样冷漠。”
两个相爱的人一定有着很深的默契，即便女人不开口，她仍旧能够知道感受到她心里有多失望。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失望的眼，过几天我开薪水了，我再给你买。”
他看着手中的红枣面包已经不成样子，喉咙咕噜转了一下。
“老板，我过几天来给您面包钱，这个面包您怕是也买不去出去了。”
我无法像树木一样冰冷，胸膛里的小小心脏早已跳个不停。
“你只要跟我说，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你等着我。”
我用最快的速度跑回店里。
拿了红枣面包，还有几款卖出过顾客反应很好的面包。
跑出去的时候他们还在那里，看到我手里的东西，男人眼眶通红。
“不要这么多，这一块儿就够了。”
我看着他，微微笑：“放心吧，我不收你钱，这些包括你手里的那块儿，我都送给你们吃。只是你要答应我，无论多少年过去，你都不能因为贫穷而去做错事，为你的妻子，为你的孩子，做一个好人，顶天立地的好男人。”
临别前，我看到了他掉下的眼泪，那双带有温度的眼镜，那张不开的口，只是身旁的女人不要他收，他不停的推辞，却在我几次执意后笃定地说，他一定会回来。
-03-
一个月过去了，我看到红枣面包突然开始担心，他们现在过得如何？
三个月过去了……
五个月过去了……
隔年的春天，某天突然来了一个人，那人穿的干干净净，怀里抱着一个小孩子。
“老板，你还记得我吗？”
我当然记得，他右边眉毛上的那颗痣很明显。
“你来啦，孩子都这么大啦？”我笑着看着那个咿咿呀呀的娃娃。
他没有过多的寒暄，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三十块钱。
“你这是干嘛？”我愣了愣。
他低着头：“我答应过，一定会回来，那个时候真的太难了，所以一直没有来。但我不是骗子，真的不是。我感谢您当时没有报警，让我明白了人想要过的好，不能靠卑鄙的手段，踏踏实实的生活。今天本来我妻子也要来的，但是岳父身体不好，她就回家看看去了，改日我们还会再来谢谢您当年的救助。”
我尴尬的看着，我什么也没做，只是几块儿面包而已。
怀里的奶娃娃很安静，她没有吵，没有闹，只是盯着那些卡通的小蛋糕发呆。
我顺手拿了几块儿小蛋糕。
“给孩子吃的，上层奶油可以给她一些，剩下你们大人吃。”
孩子还说不出完整的话，但一直摆着手不要，随后别过头去。
我笑了，“我给宝贝的，宝贝可以要。”
他看着孩子，抿嘴笑了，小声说着：“您教我的，我当然教给孩子，从几个月开始我就告诉她，别人的东西不可以碰，真的谢谢您。”
我们为了那三十块钱推搡了很久，他说现在生活还可以，一年的时间工作稳定的多，收入也没有之前那么少了，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至少一家人生活过得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相信他的生活一定会越过越好。
我们都会犯错，庆幸的是你会从一个错误里认识到自我，找寻自我，然后开始你之后的人生。诚信是人类最为可贵的品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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