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基之梦

作者: 龚乐鑫 | 来源:发表于2022-01-25 07:50 被阅读0次

    我站在世界的边界线上,前面是无尽的深渊在等候我做出顺应自然的抉择。我的背后那轮红日喷薄而出,锋利的爪子抓挠我的脊背。站在这条左右都看不见尽头的细线上我无限的接近于我的灵魂。

    我的灵魂,在我年幼时就在一个虫鸣吵杂的夏夜里迷失在黑夜的胸脯里。我常常会睡在黑夜的胸脯上,她总会以母亲的温柔来将我安抚。这美妙近乎于圣人的高洁之爱,仅是她用来窃取我唯一生命可投以希望的灵魂的工具。怎样无私的爱一旦不怀好意便是寒冷刺骨的。我催眠自己是个冰冷的机器,一个被我建立在云层上面的一个高尚的的梦想被我强制性的刻入我的系统。这样我便可将死亡的念头绞杀,将它的尸骨丢弃在后山无人涉足的乱坟岗里,任土壤里的饥寒交迫的虫子们饱餐,这是死亡最终的归宿一直如此,并且永远如此。以自我意识决定导致的死亡将注定从此远离我的生活,和我没有灵魂的生命。无基之楼终将倒塌,我无基的梦想将永远屹立。

    所谓的灵魂是否是被黑夜窃取,我实际上也无真正可以拿上台面的证据。那夜晚还有一场大火,也许是大火吓跑了我的灵魂。虽然我的心脏不会呼吸的原由模糊,但黑夜绝对脱不了干系,因为我隐约记得是温柔割伤了我双眼。这双眼的伤口一直没有愈合,坏死的细胞爬向了心脏,这是它如今不能呼吸的原因。也是这样让我的肉体变得坚不可摧。

    夏夜里我睡在云里,太阳的火舌蔓延至我的喉颈,绳索般勒住我的脖子。强烈的灼热疼痛包裹着我的脖颈,我看见远处有两个高大的壮士向我走来。他们将我从云彩里架起,把我拖向太阳的脚下。我强忍强光的刺痛睁开眼睛,远远地我看见一个巨大的铡刀在一开一合。我意识到我应该做些反抗,前面的就是死亡我不应该无动于衷。可我的骨头像是凭空消失,仅仅留下了这瘫软的皮囊,一动不能任由这两个巨人左右。太阳太毒,我眼前的铡刀变作了上千个,如同苍蝇般在我面前嘈杂的乱舞。汗水从我全身所有的毛孔中泻出,我渐渐变作一张干裂的纸片。我终于闭上了眼睛。

    我感到一股拉力,衣服勒着我背部的皮肉像是有几根被火烧的赤红的铁棍烙在了我的背上。我刚刚从噩梦中挣脱出来,看见一个脸上堵满泥土的老人用双手拉扯我的衣领。

    我想起我昨天掘开了一个小孩的坟。撬开了他的棺材将他的尸体丢了出去,我自己霸占了他的地盘。我想这老人该是小孩的亲人,他这下要是新账旧账一起算的话,应该是要我的性命了。可是我也不想的啊,这不能赖我。王村是在山里的村子,在我上山去村里的时候就见到过狼的身影。在村子里住的一晚里,此起彼伏的狼嚎折腾地我一夜未眠。这下被村里人用锄头镰刀赶出来,又濒临夜晚,我头上淌着地血窜出的腥气肯定是野狼觅食的指南针。要是不找个地方躲起来我肯定活不过夜。虽然我已经无所谓生死了不然也不会千里迢迢来到这个无知迷信的偏僻山村教书,但我还没有当上一天的老师就要在我要实践理想的土地上失去生命,这必然是不愿意的。我这个五脏六腑早已腐朽的身躯要是能让饥饿的狼群饱餐一顿,也算是我实现了一些价值,但现在还远远不是时候。

    被赶出山村,这片尽是山,山连着山一层叠着一层。如果现在有人问我山的那边是什么,我只有一个答案,山。其中最高的两座应是牛头和马面两位鬼差,这里,我的双足所踏的便是地府。我是刚被阎罗王审判的鬼魂,将要去奔赴炸鬼的油锅。我要声明一点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从不相信神鬼之说。虽然我喜欢高唱接近玄学毫无道理的无用的浪漫诗歌,但这不妨碍我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那时我不知怎么,在我眼里这里就是地府那远处最高的两座大山就是牛头马面的模样。

    我误打误撞摸到了埋人的山坡,看见了一个干净的墓碑,坟包的土肉眼可见的潮湿。和周围杂草长到我半身高的的坟堆形成鲜明对比。墓碑上就单单画了几个黑道道,我环视周围的墓碑也都是这样的符号。天边已经翻涌起了热浪,时间已经不多了。我挑了根稍粗的树枝刨开了面前的坟包,撬开了棺木。一个小孩安然地躺在棺材里,他身上贴满了黄色的符文。我看不出他是如何死的,但是他苍白的脸上透出的童稚的灵性,让我有些难受无法呼吸。从林子里传来野狼的嚎叫,隐隐约约的应该还远但也没有多少距离。我把小孩的尸体抱了出去,缩着身子钻进他的棺材里。夜里虫鸣吵闹,让我不断的想起我幼时被父亲殴打的场景,令我难眠。棺材太小我只得把身子掰扯成畸形才能塞进去。我背部的骨头像是有白蚁钻进去疯狂贪婪地咬噬,泛出阵阵灼热的刺痛。我听见了走兽的脚步声和喘息声在向我靠近。接着便是撕咬的声音,变作细针慢慢扎进我的耳孔。如果没有想错,野狼该是发现了小孩的尸体,现在只需要安静地等待狼群把它们的食物拖走便可以安心了。渐渐地黑夜又一次被虫鸣统治。我不知觉地在虫鸣的陷阱中酣睡了。

    面对眼前的老人,我不知道是该羞愧还是该冷淡地对待。人死已经是一个结果了,而我昨天是活人今天依然是活人,一个死人又以另一种方式参与自然的循环这难道我需要有自责的感情存在吗?我当然知道我做了一件伤害另一个活人的事情,并且我确实是有自责的感情出现了。现在是两个活人因一具尸体引起的冲突。

    我想起了他们墓碑上的符号便对老人说:“老先生,那孩子叫什么名字?”老头的手拉得更紧:“天赐,这孩子本来就是不幸了!没想到他死了还不能留个全尸,都怪你!你个外乡人!道长说地对你就是个瘟神!莫名其妙说什么来村子里教孩子们念书,你就是想害死他们!”老人越说越激动用力地摇晃我的上身。我的大脑被摇的迷迷糊糊,昨晚的温度有点低八成是得了感冒了,头晕晕乎乎。

    “老先生!咳咳……您冷静一下,我真的是来村子里教书的!您看看天赐的墓碑上连一个像样的名字和墓志铭都没有,这样吧您放了我我给天赐重写一个碑。如果您真要要我的命,我还是想求您让我给天赐好好写一个碑,来表达我的歉意。”

    老人手放松了些,我轻轻从他的双手下脱离出来。墓碑的事再说吧,这老道士已经蛊惑了村民的心智。我这个老师也绝对是当不了了。不如杀了那个老道士,这估计是我现在能为村民做的最多的了。

    昨天早晨,我被房外的吵闹声吵醒。我趴在窗子上,看见老道士站在村里观音庙的门前的高台上左手摇晃着铃铛,右手竖在嘴前,嘴巴像是鱼吐泡泡一样嘟囔些什么。从村口几个大汉用担架抬着一个穿红婚服的小姑娘朝老道士走去。老道士哇呀呀的一声跳了下来,拍一拍道袍上的灰尘一摇一摆地跑向小姑娘。老道拿出一张黄符点在小姑娘的头上,便开始边摇铃铛边围着担架转圈。正三圈反三圈。老道从背后抽出木剑,朝天一挥大喊一声“献山神!”。我一拍腿,他奶奶的这不就是活人祭祀嘛!我连滚带爬地跑向他们。一把抢走小姑娘,刚想跑便给那几个大汉抓住,小姑娘又被他们抢走。老道叫唤村民拿农具赶我出村。我又去抢小女孩,一个村民一锄头砸在了我的额头上,血迸出糊了我的眼睛。我看见一群人手里拿着各种农具向我冲来。我转身就逃,便有了后来我掘坟自保的事。

    我从棺材里爬出来后拔腿就逃,老人在后面追我时被绊倒摔在了地上。我顺起村民家门口的镰刀冲向庙里,老道果然睡在那里,我举起镰刀对准老道的脖子一刀下去。血如云般从他的脖子上被砍开的口子里喷出,飘在庙里的每一处,遮住了观音像的眼睛。观音像处传来了哭声,童稚女孩的哭声。观音像的后面藏着的就是昨天早上被献祭的女孩,估计因为我的捣乱让仪式错过了最佳时辰便改作今天。我抱起女孩便往外跑。外面传来了老人叫喊声,村民们从房子里冲出来。我抱着女孩往村后跑,村后是一个近乎直角的山坡。如果不跳八成村民也不会听我好好说话,老道的徒弟更会要我的命,女孩的命估计也保不住。

    我抱着女孩用全身将她包裹住便滚下山去。

    天下起了暴雨,雨水浇在我的脸上刺中我额头的伤口。剧烈的疼痛让我从昏迷中苏醒。女孩躺在我的身旁,可以听见她的呼吸声,这比夜晚的虫鸣可悦耳太多了。

    远处传来狼的嚎叫,我的无基之梦在云层中若隐若现。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无基之梦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ftzghr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