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的阴雨后,今天放晴。阴雨时仿若秋凉,一晴起来便觉夏日深长。
夏日深长,在草木茂盛间识得,在燠热的空气中识得,更在白日光阴的拉长中识得。太阳下山后,天色仍然明亮,直到近八点,才会暮色四合。
山居中,吃完晚饭也才六点多。于是这段向晚的时光,变成我一天中最期待的时刻。
打开山窗,让新鲜的空气涌进房间,也将窗外满坡的景色邀约进来。然后简单地倒上一杯茶,坐到书桌前研墨,铺开宣纸、窗下临帖。偶尔听到鸣叫,是鸟雀疾疾掠过的声音。在这个时候,方知“宿鸟归飞急”有多贴切。晨起时,鸟儿的鸣叫是停驻的;而向晚时,鸟雀归巢,是不停留的。它们在窗外掠过,想是飞向更远处的山林里去了。随着鸟雀掠过,另一种声音也逐渐密集起来,那就是蛰伏在草丛、田畦间的各类虫子发出的鸣叫。密集的鸣叫,并不会对我造成困扰,反而是一种助趣。临了几行字之后,就将笔放下,来看这窗外之景。
山坡上,玉米已从矮小的苗株渐渐长到近人高,俨然成片成林;豌豆也爬上了为它而立的根根竹竿,攀援而上…… 绿荫深深,野草蔓蔓,围绕着坡上的几间农家木屋。只在午后,我偶然见过有农人在田畦间劳作,木屋门扉半开。向晚十分的山坡从未见过有人,木屋的门也总是紧闭。想起别人说过,这些农家是早已搬迁走了,只是老一辈还舍不得这些田地无人经营,因此尚还来照管。看来,也只是白天来照管,夜晚就回到新的住处去了。
这几所木屋,处山林之间,极为古朴。野草蔓蔓下,在山的交汇处、形成了流水沟渠。在下雨的时候,我常能听到流水的声音,一直汇到我窗外的排水渠道里。我尤其羡慕其中一处木屋旁种植了一丛芭蕉,颜色清新可爱。古人蕉叶题诗,可惜我没有才华、不成好句。只想到向来很喜欢的一首前人的诗:“谷口春残黄鸟稀,辛夷花尽杏花飞。始怜幽竹山窗下,不改清阴待我归。”世事流转,老一辈还舍不得这旧居;而年轻的人,要历经多少沧桑后,才会珍惜一直在山林间的草木与时光?
山间绿意虽好,却独差一点妩媚颜色。为弥补这点缺憾,我好好拣选了一番。新添的工笔新彩手绘花器,小小的收口、无颈、圆腹厚底。淡而莹润的青色上工笔手绘了一支紫菊,浓淡适中、描摹精心。我又买了三俩支顶端有似红豆般颗粒、一溜儿一下来是几篇椭圆绿叶作衬的植物,稍加修剪后插入瓶中。置于书案上,绿意中有这一抹红色,顿觉书案生色不少。花器和植物相得益彰,越看越爱。
就在这样的赏玩中,茶已冷,天色已暗淡。最终,窗外景色没入黑暗;室内也昏昏一片,只有关窗、开灯。在灯下,写一点文字,记取这为我独享了一阵的向晚的时光。
斜阳向晚常在,满山绿意常在,案头点缀亦可常常布置,只是闲人心境不一定常在。
向晚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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