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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论农村的“恐怖”

小论农村的“恐怖”

作者: 请温柔地批评我 | 来源:发表于2019-04-30 19:28 被阅读0次

    网上有很多关于农村里丑恶嘴脸描述的文章,我选看之后,心里很不是滋味。作为一枚生于农村,长在农村,与农村紧密相连的小小社科学者,也是自叹见识之少,亦感慨于人性的复杂。描述农村之人性恶劣的文章,我无法真正地去确认是否属实,因为大多故事的叙述者都匿名了。因此,我不敢说他们是对的,或者说他们是完全错误的。但是,我的经历和所受到的教育告诉我,不应该以偏概全,也不能够盲目跟风。

    我来自一个偏远的小山村,而我家又是该村最偏远的几户之一,小时候我想要从家里到村子中心找小伙伴玩,需要走十五分钟的路程。所以,我晚上一般都不会跑出去玩,无他,皆因村子里没路灯,那段路黑漆漆的,巷子里各种“妖魔鬼怪”的声音,甚是吓人。小时候无忧无虑的,就是疯玩,到处作恶,不是偷摘了春叔家的枇杷就是刨了夏伯家的红薯,不是砸了秋叔家的屋瓦就是烧了冬伯堆在田里的废草。这些小事在我看来无伤大雅,谁家还没有个操蛋孩子呢。但是我父母却十分严格,常常有男女混合双打和父子百米赛跑的运动,我想我的运动潜能应该在那个时候就被开发出来了。小时候家里穷,父母都要干活,没人带我,于是就被寄养在外婆家里(外婆家和我们就隔了一条小河),被表哥表姐轮流带着。到了上小学的年纪才被家里接回去,小学生涯毫无波澜,初中生涯叛逆无比,但因为寄宿制反而和村里的人少了许多联系,高中平平无奇,淹没在堆积如山的试卷里,到了大学,反而和村子的联系紧密起来。大学前或许是不明事理,成年后才对村子里的人和事有了一些浅薄的认识。

    大学前,我对村里人的印象都是淳朴热情和善良的,可能是因为我身边的人都刻意让我感受到生活中美好的地方,在时时刻刻护着我的成长,纵使有个别不怀好意的人,也被我身边的层层保护网络给滤掉了。大学后,我有了自己的见解,有了自己的朋友圈,之前护卫我的长辈们也逐渐老去,我开始有机会自己面对这些事情,或许是长辈们对我的考量,也或许是我自己内心过于敏感,我开始意识到村子或许没那么好。因为大学的课程没有高中那样繁忙,寒暑假回到家以后的日子就显得稍显闲暇起来,我喜欢漫无目的地浪荡在村子里,陪着大爷们聊天打屁,也帮家里干一点农活。在和老人的对话里,我意识到这些看似淳朴热情善良的村民们,或许都有自己的故事。今天我只给大家讲述一个小小的故事,希望从这个故事里,大家能比较真实客观的认识该乡村。

    A男,55岁,未婚,疑似有先天残疾,身材矮小,其父为村里的“神仙”人物,会武术,会驱邪画符与人算命,亦会给人和动物看病。他自其父那里学来兽医之本领与武术基础,年轻时也是村里的一把好手替牲畜看病抓药,节日期间舞龙舞狮,生活无忧。兄弟分家后与老母亲住在其父留下的大宅子里,手里有几亩田地,若是用心经营,起码是个小康水平吧。奈何,三十多岁仍旧未婚,村里人闲话多,母亲亦望子成龙心切整日唠叨,相亲几次失败后,沉迷于赌博抽烟喝酒嫖妓。早些年存下来的家当如流水般逝去,且一去不回,在我们那,若是没有婆娘没有后代,是会被嘲讽和歧视的。A男为传宗接代,外出打工寻找幸福,终于,在35岁那年带回来一个丰满婆姨,肤白大眼,水灵灵的。其母甚是开心,当天便与村民宣布过段时间来喝喜酒。然,第二天以后,又闭口不谈此事,旁人问之则曰待定待定。经过一番了解,都知道是因为女子张口就要10万彩礼,我当时还是小学四五年级水平吧,10万这个数,我大概是没办法用九九乘法表算出来的。其母面子薄,向亲戚朋友开不了口,儿子也心急,在掏光老本后,终于凑出了3万多,本打算与女子商量,但那女的却自己跑了。然而还没跑出县城,就被抓了,原来那女子是个骗子,已经在北方骗了很多人的彩礼,弄的很多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这件事,也成为了大家的笑柄。A男在村子里更加抬不起头了,于是开始酗酒滥赌,没钱赌博就写欠条,没钱买酒撒泼打滚讨酒喝。村子里出了这么一号人,大家或许有怜悯,但更多的却是嘲笑和打压,见面后会故意拦道让A男学狗叫或者其它侮辱性的事情,然后甩下几毛钱以示奖励,A男和其母亲,就这样熬到了2017年。精准扶贫政策的到来,在我看来真的是好事,但是,第一轮的村干部调查公示的扶贫对象里居然没有A男一家,理由是他们家宅子大,田地多。我觉得这里面文章还是蛮多的,不然也不至于之后的再调查中村干部被一撸到底,A男也拿到了给村里干清洁的工作。我简单地从以下几个方面去分析这件事情,因为水平有限,希望大家批评指正。

    首先,从A男的转变过程分析其内在原因。A男患有先天残疾,这或多或少会让其产生自卑的心理,但其父给他留下的东西一定程度上弥补了这些不足。如果他在三十岁前降低对对象的要求,或许结婚对其来说不是非常大的难事。毕竟在八九十年代,改革开放的浪潮还未能影响到农村,有一技之长且有大宅子的男人还是有一定市场的。这里,A男对自己的认知有一定的偏差,并且未能意识到时代的转变和发展,以至于错失了最后一波反弹机会。之后A男外出闯荡,因为市场体制机制的完善,赤脚医生的影响力已大不如前,加上A男缺乏闯荡经验和心理准备,一时就遭了蒙骗。受到女骗子的欺骗这件事,是A男人生的重要转折点,这里的巨大落差以及村民对其无情的嘲讽致使其心态崩溃。当然,这里面,其母亲或多或少亦有一定责任,因为其身材缺陷,母亲溺爱无比,一定程度上造成了其没有独立的意识和能力,亦缺乏正常的抗打击能力。马克思主义基本理论里的矛盾论认为,事物的发展取决于其主要矛盾的主要方面,外在因素对事物的发展之后辅助性的促进和阻碍作用,真正决定食物发展方向的是事物的主要开心,是事物的内因。A男的转变过程里,外在的因素如村民的冷漠嘲讽打压可归为外因,其内心的脆弱导致心态的崩溃是内因,是主要矛盾的主要方面。

    其次,有必要对这个看似淳朴和谐的乡村进行深入的剖析。我是我们村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大学生,在我之前,村民最高的文化只是初中而已,大部分的人连字都认不全,也不会说普通话。村里的信息交流主要靠口口相传,或者那个年久失修导致音效极差的大喇叭。整个村落由三大主要家族构成,分别我所在的春字一族,我外婆所在的易字一族,以及A男所在的康字一族,其余的为近年来的搬迁户和零散户族。各个家族之间有相互通婚,所以基本上随便两个人都可以扯得上一点亲缘关系。在这样的家族里,老一辈的影响力随着社会的发展不断削弱,年轻一辈需要越来越多的话语权,权力交接的冲突使整个村落原有的秩序和伦理道德观念变得混乱。A男属于青壮年那一批,也属于被斗争的最狠的那一批。不患寡而患不均,A男继承父辈技术,在他那一辈里是遭人妒忌的,在A男作为赤脚医生的那几年,其评价毁誉参半。A男的手艺和大宅子以及那看似很多的田地,都为以后的嘲讽埋下了隐患。因为嫉妒,因为旧怨或者单纯就是人性黑暗地想要去踩一脚,在A男被骗后,铺天盖地的压力从那些原本朴实善良的村民处向A男汹涌而来。墙倒众人推,这个形容或许不太准确,但当时的情形可见一斑。

    再有,从乡村法律法规建设和制度秩序建设看A男的遭遇。其赖以生存的基础有两个,第一是兽医技术,但是因为未能通过国家专门考试,不能进入当地畜牧兽医部门,只能在村里当个半合法的赤脚医生。第二,宅基地和田地,当时的土地管理较为混乱,村民承包土地的丈量未能形成统一的标准,而正式的包含土地全部信息的土地承包证于18年才在该村全面落实。18年之前的承包田地的确权,更多采用集体投票和众人公认等较模糊方式。这种确认方式有严重的漏洞可钻,很多贪心不足的人会趁夜晚将田埂改道,使自己的土地扩大,或者欺负弱小家庭,用坏田换好田。这些现象在家族族老制度时期或许还有所收敛,在家族族老逐渐老去,村民自治新制度尚未确定的时刻,发生的频率就大大增加。该村的村民委员会成员在八十年代前一直由三大家族推选出人上报政府确认后形成,可以相互制衡,但无法形成有效,公平,合理的基层村民自治制度。八十年代后,该村村委会成员选举与确定逐步脱离群众,弄虚作假情况常有发生。村集体资产流失较为严重,盲目开发,致使青山变秃山,绿水变死水,交通发展缓慢,村民矛盾激增。

    综上,A男的遭遇或许是乡村发展的一个缩影,由稳定落后到混乱发展再到确权稳定。乡村的风气究竟是越来越差还是越来越好,我的答案肯定是越来越来好的。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落后封闭的经济基础造成的村民的落后性是必须正视的问题,但并不是一个必须会发生的事情。乡村里的亲缘关系和长期以来的家族式结构对乡村的稳定和发展有一定的积极作用。当上层建筑与经济基础不相符的时候,乡村的发展缓慢就会迎来一个新的阵痛期,期间暴漏的问题也许会因为快速的信息传播而被直接呈现在大家面前。这是时代的进步,是公民参与社会建设和发展必须经历的过程,但是,我们在阅读这些文章或者新闻的时候,应该辩证地看待它们。长期以来的二元结构的经济发展模式,利用剪刀差促进的城市经济的快速发展,在工业基础的奠定与第二三产业的快速发展过程中,农村,农民和农业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正是因为有了第一产业的大力支持,二三产业才能在较短的时间内获取生产要素、形成规模继而得以快速发展。

    十八大以来,乡村振兴战略逐渐深入人心,全面攻坚脱贫迎来了攻坚期。三农问题得到社会的广泛关注,许多政策和资源向着农村倾斜。但是改革和发展不是一蹴而就的,它是一个过程,需要从根子上解决三农问题。这期间因为关注增加导致农村各种问题曝光度增加,其社会影响也逐渐增大。扶贫干部和奋战在一线的工作者,其工作是艰辛的,其任务是艰巨的,面对长期发展落后的贫困地区人民,或许会有很多问题和矛盾的发生。但是,这就是改革必须要面对的问题,是除旧卫新,是从根子上解决贫困问题所面临的挑战。农村的“恐怖”在社会上引起较大反响的直接原因,在我看来一是由来自农村的人通过自媒体等渠道叙述的农村的各种弊端,二是农村工作者在扶贫工作中受到的压力之大和不能快速适应与农民的相处模式。而其内在原因我认为是来自于网络的快速传播能力和公民参与社会建设意识的觉醒。我们不能以偏概全,因为在实施乡村振兴战略过程中出现的问题而产生恐慌和抵触情绪,不能因为任务的艰巨而因噎废食,要以大毅力,大决心,大努力,去正视这些问题,去寻找问题的根源,去彻底解决它们。通过教育的普及,资源的倾斜等措施,给予奋战在攻坚脱贫第一线的工作者们予以支持。要完善脱贫考核制度,减轻扶贫工作者的负担,鼓励有干劲的人敢干事,不怕受委屈。

    我在知乎上看到一位第一书记的自述,说出了他在扶贫过程中遇到的暖心事件。这位第一书记负责的村子里有一个这样的家庭,这个家庭只有一对夫妻,两人都患有轻微的侏儒症。政府给出他们的扶贫政策是产业扶贫,通过技术和资金的支持,引导夫妻俩养殖蜂蜜,通过两夫妻的努力他们不仅脱离了贫困盖上了小楼,还有余力帮助其它村民,村里有需要修路等事,他们都是积极出钱出力。两口子也和善,听说那位第一书记调任前他们还特意送上了自家产的蜂蜜和米酒。

    因为自身学识尚浅且阅历不足,以上讨论定有不足之处,请大家予以批评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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