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

这几天，雨就几乎一直下着。一开始，雨还是暖暖的，一触到地面立刻洇晕开来又很快被植物泥土间吸受了。后来雨越下越多持续时间越来越长雨渐渐地凉了，落到地面花圃河塘里。河塘满满的都是水，溅起朵朵梅花。整个家整个天空都被水雾缠绕着、湿漉漉的。太阳就是出来也只是探一下头又立即缩回去了，乌云占着上风，雨仿佛有一双神奇的手掌控着乾坤大地。

驱车城外，夹竹桃、紫薇都开着花，有红的，紫的，白的。一排排，一丛丛，开在省道的两侧。开在高低不一的绿色杉柏之间。雨水的清洗，使得花木更清新、闪着钻石般的光芒。从高处放眼鸟瞰，水乡泽国，房舍楼房在一垄垄绿色的田野，一块块银箔色的水面之间，它们被河流联结着。河流上的有大小船只，与大地在一水平面上。也许曾经历过多次雨水的侵袭，人们的心一如往昔地坦然平静，持续不停的雨，并没有给人带来丝微害怕和畏惧。

在每次下雨之前，虽然乌云还没有布满天空，但可以闻到水汽轻柔的嘘声。一定是已经从下过雨的地方传来的。于是，最初的雨点，落在楼房雨棚上的声音是“嘀——嗒，嘀——嗒，嘀嘀——嗒嗒——”后来，慢慢地连续起来，有“窸窣——窸窣——”之声，一阵紧似一阵，仿佛有千军万马，悄然地前往前方战地布阵。隐隐的，天空全拉下灰黑色的布幔，有时还来一两声闷雷，闷闷的，受控着，不张扬，不气势夺人。雨很快垂直而下，有一种压抑不住的喧嚣。雨从天空上下来，雨滴撞击着水泥路，撞落到秧田蟹塘大地上。

　　我的老家此时一定是潮湿湿的。那个老房子，楼底水汽太重。木质家具的下面长出白白的绒花。只要留有油污的地方，就能开出丑陋的霉花斑花纹。院子里、室外的楼道上长满了绿色的苔藓，走上去打滑。一些花木经过这段时期的雨水滋润又焕发出绿色的生机。苏铁不会枯掉的，千手观音又伸出绿色的手指，金枝玉叶出落得更加恬静柔美。吊兰、孔雀作芋，这些我可爱的植物，它们都是和我有感应的，在一个个美好的

光阴里给了我好多美丽的容颜。我忽然想起父亲年轻时这个季节，此时，他一定披着蓑衣，执着铲锹，到水田里挖沟理墒排水；或者冒着雨，到秧田里给稻施一次肥。在雨中他是雨人。在容易泻水的拾边隙地上，种上一两趟香瓜水瓜，这样的温度水汽却很容易结瓜。父亲回家总会稍带上几个。我孩子的叔叔家这几年都养蟹，雨一天天地下，防雨衣一天都不能脱身。弟妹粉白的脸变成铜色，头发又枯又黄，身上满是泥水的腥味。那一块块蟹塘，雨声对他们仿佛是声声擂响的战鼓。

雨落过一段时辰，稍稍安息下来，可一气没喘过来，又簌簌地发出拔动树叶的声音，它们好似要完成任务，就是为了不停地下，不停地下着。歇一会儿再坚持、再继续。天色灰蒙蒙的，云层是一块大大的拉扯开的无限的灰白色的布，空气里有一股灰色的烟。人浸润在水汽里太久了，天空总应该透出亮光？人们会问，何时出梅，就阳光何时不再沉默？　　　

梅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