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街道上，警车的鸣笛刺破夜的静谧，天微微亮了些。由于秋天的到来，早上竟有种刺骨的冷，郑在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大病初愈的缘故，她下意识地裹紧身上的呢子大衣，不由地加快了些脚步。
她最近靠自己微薄的积蓄生活，很多时候都过得相当窘迫——在她心里，她现在不仅亏欠了郑宇，连带着周扬，她也一并欠下人情。别人无缘无故对自己的付出，郑在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很多时候她觉得不安，也常常在黑夜里突然惊醒，满头大汗，却记不清到底是什么让她如此不安。后半夜便开始无法入睡，郑在一遍又一遍地记忆她和郑宇从小到大的事情，后来又因为想到某一处而把周扬牵扯到记忆里来，每次都不会是同一件事——她时常觉得自己的思绪错乱无比，可当她想要摆正自己的时候，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始。
天微微亮了起来，郑在需要赶在小艾还没有睡意更深的时候去接她的班。
身体逐渐恢复以后，郑在还有后续的康复费用要支付，她也想给周扬一些房租，以宽慰自己不安的内心——多日的打扰以及对方始终热切的对待，让她无比煎熬。
“你来啦？”小艾睡眼朦胧，打着哈欠和郑在打招呼，一边脱去自己的工服，一边把记事本递给她。“昨天店长说xx饮料价格要改一下，饭团我已经放好了，没什么事情我就下班睡觉啦，最近格外困…”
郑在满脸微笑地冲她点点头，同时“嗯”了一声，可即便如此，她的眉头却依旧皱得很深，乌黑发亮的双眸也越来越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她什么时候变得多愁善感的？小艾一直想不明白，待到自己发觉时，郑在已经患病了，她以为生病的缘故让郑在愁眉不展，可是病好后她还是如此，小艾便愈发不解了。
“你最近有什么心事吗？”小艾穿好外套走到收银台前，满脸疑惑地问她。
郑在摇摇头，还是那笑容，只是不似之前那般开朗。
“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是因为担心你哥吗？”小艾继续追问到。
她却还是摇头，可摇着摇着，她自己就没了底气，速度也缓了下来。郑在的余光看向门外，人来人往，她希望郑宇能不经意地出现在人群里，让她远远地看一眼。
‘唉！拿你没办法！”小艾看她开始走神，叹了口气，直觉得双眼皮在打架，便不再说什么打着哈欠回家去了。
郑宇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正给客人结账。
脸上尽是温暖的微笑，因为说不出话，她每接待完一个顾客，就抬头冲他笑一笑。
只是这次对上郑宇疲惫而又满是愤怒的目光时，郑在心里“咯噔”一下，笑容一时间僵在脸上。手上的扫码器悬在半空，郑宇冷冷地看着她，自己接过扫码器扫了一下，然后又甩过去一张百元大钞。
郑在不知所措地看着他，眼泪在眼眶里不住地打转。
后面排队的人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干嘛呢？结账啊，我这还有事呢！”
郑在慌乱不堪抽了抽鼻子，捡起郑宇摔在吧台上的钱，慌忙地结了账。整个过程，郑宇都那么冷漠地看着自己，她像热锅上的蚂蚁，想要快速逃离现场。
夜幕降临的时候，店里终于静了下来。
郑宇一直在便利店的休息区坐着——自从结完账，他就在那里坐了一整个下午，留给郑在的只是一个高大而落寞的背影。
郑在踌躇着走出了吧台，但是她并没有走向郑宇，而是去了货架区，整理着被顾客翻乱的产品。“啪——”心不在焉让她乱了阵脚，一盒巧克力从货架上被碰掉，不用猜，里面的巧克力应该被“五马分尸”了。郑在叹口气，又用余光偷偷地瞄了一眼休息区的郑宇，他还是坐在那里，低着头在把弄手机。
商品出了问题，她只能自己买单。
两人独处的情景，让她不禁想起小时候。郑宇在孤儿院第一次见到郑在的时候，她很怕人的样子，别的小朋友都对前去的陌生人感到好奇，也都在积极地表现自己，希望能够被看中领养，唯独郑在一个人抱着一个破娃娃坐在墙角。当时她怯怯地看着人群，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让郑宇一眼就看到了她。那天，郑宇把口袋里的一块巧克力送给了她，尽管那巧克力已经被他攥得变了形。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郑宇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她身后，实实在在地吓了她一跳。
但郑在不敢转过身去，她怕直视郑宇的眼睛，她怕自己受不了被自己心里那段见不得人的感情折磨落荒而逃。所以她干脆不做任何反应。
“你有什么事情要躲着我？我们一起生活了十几年，早就不分彼此了，你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告诉我的！”郑宇一连串地质问，语气也越来越急躁，他心里的疑问不只一两个，他想弄清所有的问题。
可是郑在无法给他回复，她背对着他，眼泪开始肆意地流下来，顺着她白皙的脸庞，然后一滴一滴地掉在手背上，溅出一朵泪花。她不敢过分地哭泣以免肩膀忍不住颤抖，她怕被郑宇发觉，她怕不知道如何收场——尽管此时她已经很不知所措了。
“郑在！”
“郑在……”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一个是郑宇愤怒的声音，一个是周扬柔软的强调。郑在随着周扬的声音望去，那一刻她希望周扬能救场，除了他，郑在不知道还能求助谁。
“阿宇？”显然，周扬也看到了这个被愤怒席卷全身的大活人。
“你躲着我，就是因为和他在一起了？！”郑宇看到周扬更生气了，不知道因为什么，他下意识地觉得郑在是因为周扬的关系。他几乎是有些吼出来了，直直地逼问郑在。
他并不希望看到郑在点头，他希望是另一些事情让她不得不暂时搬出家。
只是他没能如愿，当郑宇看到郑在背对着自己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的时候，他错愕满分。
“你——”郑宇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一个字的，但是他竟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他强制自己心里的愤怒，把目光转向了门口的周扬。“你是觉得报复我不够，要拿我妹妹出气吗？”郑宇终于说出了这句话——第一次见到周扬的时候他就想问了。
“阿宇，你误会了。”周扬一时对郑在的意思心领神会，他看到郑在那满是泪痕的侧脸，心里有阵阵揪心的疼痛。“我是真心喜欢郑在的，我也并不恨你。”
便利店里，暖暖的灯光下，是三个满怀心事的人。
“我用不着你来恨我！周扬，你听好了，有什么事情你冲我来，在在跟谁在一起都行，唯独你不可以！”郑宇很生气，他不相信周扬说的每一句话，更不相信周扬会对郑在好——要知道，在大学的时候，周扬其实是个很有心计的人，这一点他郑宇再清楚不过。
“我来啦——”局面正尴尬的时候，小艾来替郑在的班。这让郑在心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你们，都在？”小艾看到这个局面，又看到满脸泪痕侧身对着自己的郑在，一下明白了怎么回事。“郑在，快回家吧，我煲了汤你快回去喝……周扬帮我送一下郑在吧？”她给身边的周扬使了个眼色。
“好的，郑在，我们走吧。”周扬招呼郑在。
“嗯……”关键时刻，她也只能发出这一种声音，她恨自己没办法为自己的处境解围。
可是当她转身要走的时候，郑宇却一把拉住了她！
其他三个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郑在瞪大眼睛，脸上还挂着眼泪。
“你不许走，今天必须和我回家！”郑宇一副不容拒绝的口气。
“你不要强迫她！”周扬也开始沉不住气，上去一把把郑在拉到自己身边。他的眼神也冷了不少，瞪着郑宇。
“你看你们干嘛啊？”小艾看到情况有些不对劲出来救场，“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吗？郑宇，郑在今天得先去我那里，她的行李都在我家……”然后她又转身对周扬说：“你先送郑在回去，在店里不要做出影响我们生意的事情。”看看周扬身边满脸惊慌的郑在，小艾一脸心疼。
周扬知道小艾的意思，不再理会郑宇，带着郑在转身出了店，然后开车离去。
“郑宇……”小艾舒了口气，终于走了两个人了。店里到现在都没顾客，大概是见到店里的场景都没进来吧？她不得不想办法说服眼前这个人。“郑在最近有些不舒服，前段时间住了院，她不想让你担心才搬来和我一起住……”她一边换上工服一边说。
“什么？”郑宇还在愤怒里，听到“住院”两个字，他有些着急地问。“在在怎么了？”
“你不用担心，只是慢性肠胃炎。”小艾想，不让他知道是什么病也好，免得他自责，郑在会更觉得亏欠。“你先回去冷静冷静，郑在的失语症让她有时候不能表达自己的情绪，你也不要怪她，她一个姑娘家，有很多事情是你不能理解的。”
郑宇没有接话，他脑子满是刚刚周扬陪着郑在走出去的样子。郑在没有回头，他觉得自己被周扬报复了，他担心周扬会做什么对郑在不利的事情。
未完待续……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