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行期年,秦民之國都言新令之不便者以千數。於是太子犯法。衛鞅曰: 法之不行,自上犯之。太子,君嗣也,不可施刑,刑其傅公子虔,黥其師公孫賈。明日,秦人皆趨令。行之十年,秦國道不拾遺,山無盜賊,民勇于公戰,怯于私鬥,鄉邑大治。秦民初言令不便者,有來言令便。衛鞅曰:此皆亂法之民也!盡遷之於邊。其後民莫敢議令。
【白話】
变法开始后一年有余,秦国各地人民纷纷前往首府栎阳(陕西省西安市临潼区),向政府控诉新法弊端的数以千计。正在民怨沸腾、舆论哗然时,太子嬴驷触犯新法,这是变法成败的关键,也是秦国兴衰的关键,全国人都屏声静息,严密注视公孙鞅的反应。公孙鞅态度坚决,说:“法令所以丧失尊严,主要的是高阶层权势人物破坏它。太子是王储,也是国君的合法继承人,不能使他接受刑罚,但那些有责任教导太子应当守法的人,必须承担责任。”于是逮捕太子的师傅嬴虔,割去鼻子(劓刑);又逮捕皇家教师公孙贾,在脸上刺字(黥刑)。雷霆般的措施,使全国震慑。第二天开始,秦国人立刻守法唯谨,再没有人敢凭借财富或权势,行险侥幸。十年之间,秦国一跃而成为强盛的国家,路上没有小偷,山上没有强盗,不小心遗失了东西,也没有人去捡。人民勇于从军作战,不再自相械斗。村落城镇,一派清平。当初攻击变法的一些人,转过来赞扬变法。公孙鞅说:“他们正是乱法小民。”全都放逐到荒远边陲。从此,秦国人民没有人敢再议论法令的是非。
臣光曰:夫信者,人君之大寶也。國保於民,民保于信,非信無以使民,非民無以守國。是故古之王者 不欺四海,霸者不欺四鄰,善為國者不欺其民,善為家者不欺其親。不善者反之,欺其鄰國,欺其百姓,甚者欺其兄弟,欺其父子。上不信下,下不信上,上下離心,以至于敗。所利不能藥其所傷,所獲不能補其所亡,豈不哀哉!昔齊桓公不背曹沫之盟,晉文公不貪伐原之利,魏文侯不棄虞人之期,秦孝公不廢徙木之賞。此四君者道非粹白,而商君尤稱刻薄,又處戰攻之世,天下趨于詐力,猶且不敢忘信以畜其民,況為四海治平之政者哉!
【白話】
司马光 曰:
威信,是君王最大的法宝。对国家而言,不能丧失人民,而对人民,不能丧失威信。没有威信,就不能驱使人民,没有人民,就不能保卫国家。从前,君王不欺骗世界,霸主不欺骗邻国。高贵的当权人物,不欺骗人民。优秀的子弟,不欺骗亲属。而蠢才的作为,却恰恰相反。欺骗邻国、欺骗人民,甚至欺骗他的兄弟、欺骗他的爹娘。在上位的不信任他的部下,做部下的不信任他的长官,上下疑惧,终于一败涂地。所得的一点小利,不能医疗创伤;所获的一点好处,不能弥补损失,使人痛心。历史上,齐国国君(十六任桓公)姜小白,不反悔跟曹沫的盟约。(齐国攻击鲁国〔首府曲阜·山东省曲阜市〕,鲁国求和,两国国君在柯邑〔山东省阳谷县东〕举行高阶层会议,鲁国大将曹沫,向姜小白突袭,用匕首强迫姜小白退还齐国侵略鲁国的土地,在威胁之下,姜小白许诺。)晋国国君(二十四任文公)姬重耳,不贪图原城(河南省济源市西北)的土地。(姬重耳围攻原城,下令说:“三天攻不下,即行撤退。”三天不能攻破,姬重耳班师,情报说:“原城人就要投降了。”参谋人员建议:“我们应驻军待变。”姬重耳说:“虽得到原城,却失去信誉,对我们的伤害更大。”等大军撤退十五千米时,原城宣布投降。)魏国国君(一任文侯)魏斯,不改变跟农林部长(虞人)的约会(魏斯事,参考前四〇三年),嬴渠梁不吝啬移动一根木棍的奖赏。这四位君主,他们做事的方法,虽不像儒家学派政治家那么纯洁,而公孙鞅尤其刻薄。然而,那是一个大混乱时代,为了目的,不得不选择诈术,但仍要建立威信,才能团结人心,何况治理一派升平、大一统的中国?
韓懿侯薨,子昭侯立。
【白話】
韩国(首府新郑〔河南省新郑市〕)国君(五任懿侯)韩若山逝世,子昭侯(名不详)继位(六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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