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收下吧,我的爱人。”
我是一件信物。
我被装在打磨粗糙的锦盒里,躺在一块黄色的绸子中间,他把盒子打开的一刹,阳光得以重新灌注我的身体,我是一块玉。
“不是什么好料,但还能做一只条镯。”工匠说。他随意地摆弄锉刀,毫不怜惜而机械地打磨着,终于,我逐渐显露出墨色的飘花,阳光透过我时的光彩,刺得工匠眼睛一眨,我成了一只镯。
我被放在市场里最喧嚷的摊位,做最栉风沐雨的旅人,和无数与我相似的镯一起,用鱼线紧紧地捆成一摞,我被送了出去,当做大客户的赠品。
不知过了多久,已经没有人再来每天擦拭我。某天我迎上了他灼灼的目光。“老板,我只有这么多钱,再便宜一点好不好?”“好吧好吧,你一个穷学生,我再送你一个盒子。”“谢谢!谢谢……”他掏出口袋里所有的钱,给我腾了一个位置,心里的位置,给他的姑娘。我成了一个秘密。
然后她就含着泪接过我,我顺从地听任她细嫩的左腕滑过,脉搏是火热的,扑扑扑。她用戴着我的手臂抱着他,过了几百个夜晚。她用戴着我的手臂挽着他,走进一座鲜花铺满的教堂。我是一个见证者。
之后,我碰撞着扫把的竹柄,哐哐是新房的声音;我触摸着雪白的瓷碗,叮咚是烟火的声音;一双小手抱着我亲吻,淡淡的奶香让我不习惯,而小安琪儿的双唇,比天鹅绒温暖。她的手腕,不再白嫩,却更加坚毅,灵巧,能抵御更大的风暴。我越来越温润,却常常覆盖油渍。我是一段有声有色的岁月。
在一个雪天,我的安居之所渐渐地冷寂如冰,我被硬生生地取了下来,几滴热泪洒在我身上,我看到一个木匣,与我当年那个一样粗糙,只不过,住进去的,是她。“人生于灰土,必将归于灰土……”而同样举自大地的我,从来没有如此冰冷。漆黑与凛冽之下,我是一个不能呼喊的句点。
华丽的手工雕刻木盒被徐徐开启,我躺在黑丝绒上,不言也不语。阳光如我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样,突然地照射下来,眼前却是另一个她。“请收下吧,我的爱人。”,他将我捧在手心,我瑟瑟发抖,心痛不止,如同海潮拍于礁岸,我突然间粉身碎骨。我终于成为了殉葬者。
我是一件信物,对此我缄口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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