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忆中长大‖记忆

在回忆中长大‖记忆

文/田然

你出生那天，因为胎位不正引起难产，导致母亲在生产的时候大出血，也正因此，险些使母亲失去性命。

八几年那个时候，村里有个头疼脑热的，连个瞧病的大夫都没有。又因为一年到头收入低微，作为一辈子在黄土地里扒拉的父辈，病是生不起的。即便病了，也仅仅靠山里的草药偏方来敷衍了事。对于接生的事儿，还是依照老辈们传下来的办法，请接生婆到家里来接生。

这次，接生婆用尽了所有办法，也束手无策。眼见母亲连续失血，虚弱的几度昏迷。父亲急红了眼，跑出村子央求亲戚邻居们帮忙，好说歹说借了一辆架子车，和村里人一起把母亲抬上去。凌晨五点多，七八个人硬是这样推着，拉着，帮着，走了28里地。那是一条凹凸不平的布满石头的土路，车上是难产失血，即将昏迷，又腹中未娩出胎儿的母亲……顶着二月的寒风，硬是走了四个多小时，坚持到镇子上卫生院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九点多钟了。大家急忙把母亲抬进病房，终于在医生护士的一阵忙碌之后，一个女婴落地了。可能是在腹中憋的时间太久，生下来后全身乌青，竟然不会哭。这可急坏了母亲，跟着一起来的接生婆，第一时间抱起女婴进行人工呼吸，然后抓住宝宝两只小脚让头朝下，腾出另一只手，拍打宝宝屁股，我的人生第一次啼哭，就这样‘’哇哇哇‘’出来了……母亲，满眼含泪，终于在松了一口气之后，昏睡了过去。

医院窗户缝里透来凉嗖嗖的风，外面传来断断续续的低语，东西我带来了，一会就把她抱走。反正又是女娃……母亲被猛一下惊醒，听得出来，这是有人想抱养女儿，气的顿时直打哆嗦。她绝不会答应。虽然二胎还是女儿，可这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给别人，这是要她的命……母亲的泪啊，流湿了半个被头，看着身边出生不到48小时的女儿，说不出来一句话来。最终，父亲回绝了那个人，从此以后，我在这个温馨的家庭中长大。

姐姐大我四岁，弟弟在我五岁时候出生。记得弟弟出生后，我家被洗劫一空，因为超生。封建思想根深蒂固的农村，哪家哪户，如果没生出个带把儿的。这家人，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挺不直腰杆子。到哪都被戳脊梁骨。弟弟的到来，让父亲母亲在亲戚朋友面前扬眉吐气了好一阵子。也因为有了我的缘故，弟弟成了老三。所以，超生了。被洗劫一空的房子、罚的款和弟弟的到来。扯平了。母亲不怨，父亲也不怨。我和父亲在门前头的岭头上屏住呼吸，看到蚂蚁一样的计划生育队伍，在我家忙碌着。桌子，椅子，锅碗瓢盆，所有的家什无一幸免的被清出来运走，包括两扇木门。从此，姐姐在奶奶家渡日，我和弟弟还有父母，到远在50公里之外的舅舅家老宅子里苟活。

日子很快，我上小学了。

超生风波偃旗息鼓，我们再次和姐姐团聚。我俩一起上学放学。门前成片的水仙花和竹林，是我们的阵地。房前屋后的山坡，是我们假期的游乐场。我，姐姐，还有邻居家的兄妹两人，我们四个，喊着口号，走完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不乏有电视剧西游记和新白娘子传奇的记忆，也不乏夏日上学路上遇见各种蛇的事迹，麻子沟土堰上一路的迎春花和吵闹的蝉鸣是永远都抹不去的记忆。山坡上有采不完的鹿茸，拳菜，木耳，野葡萄，五贝子，八月炸，连翘，到处都回荡着我们的欢声笑语。

小学喜欢文字，老师对我特别赞赏。总有人按耐不住的嫉妒，勾结小伙伴们孤立我幼小的心灵。在那样的日子中，我常在路过石头脸的地方，倾诉我的委屈。而今，石头脸依旧，故事却早已淡忘。

后来我们搬到县城居住。再后来姐姐嫁人了。弟弟也结婚娶了媳妇。而我也嫁到了距家150公里之外的地方。从此尝尽乡愁。

七年，我习惯了所有。

儿子聪明可爱，公婆体贴照顾。我在一家私企工作。生活平淡，内心宁静。总想提起笔，记录一些过往。总想把一种思念赋予笔尖，来寄托我的情感。我的文字中，极少提到她。她的伟大，我不能述说，我只能提山水，和石头。而我提这些的时候，其实就是在提她。

父母，头发已经花白了。上次回去的时候是中秋。每年的春节，端午，中秋，我会准时和父母见一次面。平时，就是无休止的上班，上班，上班。到家的时候，下着雨，爸爸和弟弟远远的接到我们，提前为我们找好停车位（因为县城车位特别紧张，每次停车，都要提前找好。）看到父亲两鬓斑白，黄瘦的脸，粗糙的手和驼下的脊背，我顿时想和着雨水哭一场。在我的印象中，父亲永远是四十岁的样子，个子高而笔直，走路铿锵有力。而今却被岁月打磨的像冬日里带着裂痕的葡萄树，弯曲而沧桑。母亲的腰椎和膝盖常年疼痛，但还是每次都艰难的下楼来接我们（我们家住四楼）。而每次都被我心疼的吼起来，她还委屈的冲着我笑。

电话中，她们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什么都好，什么都不缺。要我照顾好自己。给她们买衣服，没有一次不骂我的，责备我浪费钱。我知道，她们是心疼我。

他们口渴了，我不能及时端去一杯热茶。他们生病了，我也不能第一时间陪在他们身边。就连上次，她住院了，还让姐姐保密不告诉我，因为她知道我上班总是很忙，怕影响我工作。

世上伟大的爱，唯有父母给的最真。唯愿我们能够尽量多的去陪伴照顾我们的父母，似乎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来作为对父母的回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