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麦

收麦.康桥

夹杂着磨镰和厨房里母亲被烟沧着的咳嗽声，父亲扯着嗓子开始叫“起床了，起床了，割麦去……”

我被这浑厚的声音给震醒，揉着惺忪的眼睛，往外一看，天黑冷冷的还没亮。刚想蒙头再睡一会，又听到父亲的叫声“快点起，趁凉快，割麦去”。我不敢再睡，分明听出了父亲叫声中透漏出的愠怒。

我到田里时，父母已割出三十米开外。我亮了亮明晃晃的镰刀，看着牙呲呲的麦穗，心想一定不能丢脸要给父母来场比赛。我弯下腰，用手揪住一把麦穗，挥镰下去，查查用两三次力气才割下一揪麦来。一会儿麦棵上露水便打湿我的衣袖，麦芒刺穿我通红的皮肉，袖子犹如缠在胳膊上皮带，好像伤口在被纱布摩梭。不知何时手上打了几个血泡，两个鼓鼓的一个分明已经磨烂渗出血来，摊开手一看，麦锈、汗水、血液搅和在一起黏黏的，犹如刚在滋泥中捉到了泥鳅。不知何时，父母割过一个来回，又超过了我。我望了望后面被我撂倒的麦子和前面牙呲呲好像待与我决战的麦子，我心里痛痛的，但这种痛我却不知道来自哪里……

收麦

“天热了，你别割麦了，拉麦吧”，日上三竿，太阳开始发威，热浪罩在天地上，豆大的汗珠摔在干裂的地上。我甩开镰刀，拉开架子车开始装麦子。不一会儿，车厢里装满了，父亲走过来说“这能拉多少？去把排查拿来……”也许你不知道排查为何物，我也不知道这个如“山”字型东西到底会有什么用处。父亲拿来排查用绳子把它固定在架子车两头，说“装吧，装高一些”

排查果然是民间智慧，是劳动者在不断劳动中的结晶。我开始一摞子一摞子把麦子排在车上，尤其要填实车厢和两头的排查处，不一会层层叠叠上去如小山一样高。最后系上绳索，把架子车攀绳跨在肩上，两手紧握车把，脚登在干裂的地上两腿用力……车子晃了一下，竟没能启动，攀绳勒进我的肩膀里我竟忘了疼痛。我不甘心，复又挪动一下肩上的攀绳，两手紧握车把，用尽吃奶的力气两腿用力脚猛的一登……车子竟然启动了，一步一挪一步一挪，终于把车拉到田头的路上。我急促地喘了口大气，回首望去，只见母亲从车后迈步急又回到田里，继续挥舞她那明晃晃的镰刀向牙呲呲的麦子割去。

田里通往麦场的路面结实却坑坑洼洼，装满麦子的车子走在上面，如同酒喝多了的醉汉晃晃悠悠。我很享受这种拉车的过程，每经过一个坑洼，犹如海里的小船闯过了波浪，这分明是一种成功了的侥幸。眼前又一个坑洼，我抱着侥幸，手紧紧把握住车把，万分小心让车一毫米一毫米往前挪动……车子东一晃，西一晃，成功了，成功了……他奶奶的，车却在又一次东一晃中翻了。我望着这在享受中突然心哇凉的“小山”，不禁大哭起来。

“起来，快把麦子卸下来，别挡着别人的路”，不知何时父亲拉着一座“大山”而来。“大山”东一晃西一晃在路上平稳着挪动着，我只看到那张酱紫没有表情的脸上闪亮着汗水。

收麦

我不知道何时，又是怎么把这座倒下的“小山”给拉倒麦场上的。只知道我浑扎满了麦芒，搅和着麦锈、泥土、汗水、泪水。

“好好学习，别当个种地的”父亲丢下一句话，又去了田里。我坐在场边，泪又一次流了下来，泉涌一般。我知道这个当了一辈子农民的父亲，是对儿子有爱的，但透露了他对作为农民万般辛苦的无尽无奈。

几十年过去了，我已经不再耕种土地，但每到麦收季，我都会想起他们，想起我那年的割麦的故事。感谢劳动，感谢农民！他们是我们人类的父亲和母亲。

后记：每到没麦收，我都不禁感慨万千，总想写点什么送给农民。今辗转成文，以飨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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