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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馨伯乐第十期写作征文
漂亮的美智子大学毕业之后就早早找了一个无论是外貌、家庭、经济条件都不错的男人结了婚,跟着他来到繁华的大都市东京生活,成为了一名彻头彻尾的家庭主妇。
作为一个从社会底层家庭走出来的女孩 ,眼前的日子曾是美智子梦寐以求的。可是当一切梦想成真了之后,美智子觉得自己并没有预想中的那么快乐,随着她的丈夫三浦一郎在外面应酬的时候越来越多,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美智子也就觉得日子越发得百无聊赖起来。
三浦一郎比美智子大了整整一轮。他原本也是贫苦家庭出生,十来年靠着自己十二分的努力,终于成为了一名东京某株式会社的高管,年薪百万。不知什么原因,这样的精英人士迟迟没有结婚。后来一次在银座喝酒遇上了美智子,竟然一见倾心。美智子以前每每跟同学朋友说起这件事,都说是命运的安排,美智子因此就深信不疑,死心塌地地跟了三浦一郎。美智子夫妻俩不仅住的是东京最豪华的社区,而且靠近最昂贵的中央区域。
这个社区里住了好几千人,业主们都是所谓的精英人士。妻子们也大都和美智子一样,不用出去抛头露面,在家相夫教子,做全职太太。作为全职太太之一的美智子无聊时候常常坐在朝着中庭方向的窗口向外观望。A,B,C,D,E五栋住宅楼围绕着中庭呈扇形排开,美智子住在C栋,正对着中庭。她每天看着四周人来人往,进进出出的,久而久之便看出了一些门道来。
这天三浦一郎挂电话回来说公司晚上有聚餐,聚餐完了全体人员加班,太晚了他就在公司睡了。已经一星期了都这样,美智子心里难免有许多怨气。对于在外养家的男人,这样的理由多了未免可疑。可是快年底了,一个企业公司的高管说因为加班而彻夜不归,又让人觉得再正常不过,所以美智子虽然心中有诸多不满也不好乱发火。
美智子远离家乡来到陌生的地方,身边没有一个朋友可以邀着一起逛街、聊天、打发时光。她一个人终日无所事事,加上心情不佳,自然也没胃口。她于是草草给自己下了一碗乌冬面,索然无味地吃完了,把碗往水池里一搁,也懒着洗。然后一个人没精打采地趴在窗台上漫无目的地往四周小区看。东京正在进入雨季,看天灰蒙蒙的,似乎又将要下雨的样子。
她看到A区A栋A01的藤原静香打开了房门,她穿着粉色的家居服走出来朝四处看了看。随后一个穿着米色风衣的男人走了出来,只见他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礼帽,腋下夹着一把黑色的雨伞,手上还提着一个黑色公文包。美智子十分确定他是静香的丈夫藤原先生,因为他们这样已经很久了,那男人每次出门,静香都出来送别。只见他和静香道别后径直走到一辆黑色的奥迪前打开车门坐了进去。车已经开走了,静香还一直望着她丈夫的背影,直到车子转过几道弯,看不见了她才缓缓转身回去。美智子深深自顾自地叹了一口气,她想他们夫妻感情多好啊!年纪一大把了,看起来却依然像初恋的情人那般深情。
藤原静香与美智子一样是个家庭主妇,她比美智子大了十岁,端庄娴雅,美智子十分喜欢她,总是称她姐姐。她俩常常在中庭散步的时候碰到,相互聊聊天,解解闷,但美智子从未上她家去。一则静香是个安静的人,她总是给人一种距离感,日常并不爱与人来往,也不谈自己的家事。二则她从来也没有邀请过美智子,所以美智子也不好意思打扰她。
周六,美智子睡到日上三竿才懒懒地从床上起来。她想着都到周末了,三浦一郎再忙也该回来了吧,可是如果他再不回来呢?她坐在床边儿上,心里思忖着该怎么和丈夫沟通他总是不回家这件事。日光暖暖地斜射在美智子身上,映着她年轻的白得发光的侧脸,连皮肤上的绒毛都清晰可见。美智子正望着窗口发呆,有双手从后面轻轻地伸了过来,像条蛇似的缠住了她,然后一股潮湿的热气就贴上了她洁白的颈项。
美智子的心中一阵狂喜,她太熟悉这双手以及这充满荷尔蒙的强烈气息了。“亲爱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没有发现你?”美智子开心地抓着那双手问。三浦一郎“嗯”地一声呢喃 ,把头紧紧埋进美智子的胸口,大口地喘着气说:“我在洗手间里呢。“美智子一星期以来心里的怨气早抛到了九霄云外。凌晨回家的丈夫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惊喜。一个家庭主妇的快乐何其简单。顷刻间,美智子仿佛周身都燃烧了起来。
两人痴缠了许久,快到中午的时候,美智子才伸伸懒腰,看着身边依然呼呼大睡的三浦一郎,轻轻地抚了抚他英俊的脸颊。然后缓缓下床准备两人的午餐。她先走过去拉开了厚厚的窗帘,推开窗,重重地呼吸了一口来自中庭的新鲜空气。并向四周扫视了一遍,这一看不要紧,竟然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只见藤原静香的家门口停着一辆藏蓝色的凯迪拉克,里面走出来一个穿着深色西装的瘦瘦小小的男子。只见他来到门口,很自然地伸手往口袋里摸了摸,摸出一串钥匙,打开了门就走了进去。美智子呆住了,哪里不对了呢?怎么又来了一个男人,那之前那个男人是?她甩了甩本来一早上都懵懵的脑袋。三浦一郎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下床来,又意犹未尽地从后面缠绕了上来,把站在窗口发呆的美智子囧得赶紧躲到窗户边上去。她一边努力迎合着三浦一郎密集的吻,一边睁着一双大眼睛,脑筋飞速地运转着。
星期日,美智子又到中庭去散步。这天藤原静香没有来,美智子有些失望。可她却意外遇见了另外两个藤原静香家隔壁的邻居尤加利和美代子,她俩正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美智子一边舒展着修长的双臂,一边活动着腰身,经过她俩身边时,听到她们好像是在聊有关于藤原静香家的事情。这两天本来就被好奇心驱使着的美智子看到她们附近刚好有一条长椅,就轻轻走过去坐了下来。
只听得其中一个人说:“真看不出来,藤原家的平常看着一本正经的,冷得很,骨子里却热情似火。”
“是啊!怪不得从来也不和我们大家来往,是怕别人知道她那档子事呢”
“你还不知道吧,听说她男人经常在外面会情人,很长时间都不回家,这次大概也是一样的情形。”
“哦,这就难怪了。”
那两个邻居聊着聊着,又转为同情起藤原静香来了。原来如此,美智子禁不住发出“哦”的一声,终于明白了她昨天看到的是怎么一回事了。
那两个女人闻声转了过来,双方同时有些尴尬地微笑并点点头,算是相互问候。不料美代子看到美智子时,竟一下愣住了,就仿佛第一次看见她似的,十分肯定地说:“其实认真看起来,您和藤原太太年轻时候的容貌很像呢。”“哦,是吗?”美智子第一次被人当面说自己像另外一个人,觉得有些尴尬,她拿出一条手绢来装着擦自己的脸问:“您说的是真的吗?我自己怎么一点儿也没觉得呢。”“是的,是的,您很象她年轻时候。藤原太太年轻时候是我们那边出了名的美人。“哦,这样啊!”
美代子接着说:“忘了告诉你们,我和藤原太太以前同在一所中学上学。据说藤原太太的娘家家世十分显赫,父亲在当地重要部门身居高位。母亲也是大家闺秀,名门之后。那时候有许多门户相当的男子追求她。但她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两人十分相爱。可是因为男方家境不是太好,她的父母极力反对,硬生生拆散了一对佳偶。后来才替她选择了现在的男人,据说藤原先生也是当地的地方要员,是静香父亲的得意门生。但总归不是自己的选择,说来也还蛮可怜的。”原来是这样啊!三个女人聊着聊着唏嘘不已。
知道了藤原静香的事情之后的那一阵子,美智子觉得跟藤原静香比起来,自己已经很幸福了。毕竟嫁了自己要嫁的人,日子也过得去。三浦一郎也算是英俊潇洒,年轻有为,虽然也总不着家,陪伴自己的时间不是很多,但是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婚姻。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自己还是要懂得知足,这样想着,美智子的内心变得平静了很多。
然而好景不长,美智子这样的好心情并没有维持多久。三浦一郎在家里好不容易呆了一周时间,又开始频频出差。美智子除了散步、逛街、购物、就是趴在窗台上往外看。
藤原静香家那个小个子的男人上周一直在,很少出门。静香偶尔出门去购物,买菜,其他时间她也一直在家。美智子发现,自从那个小个子男人在家,静香就不出门散步。美智子倒是想趁散步时跟她聊几句,可是因为静香上周一整周都没有出门,美智子便没了机会。
日子日复一日,因为美智子常常在等待期盼三浦一郎回家的时间中度日,所以日子便变得无比乏味漫长。美智子觉得自己快憋出病来了。她甚至渐渐地对静香的看法也变了,觉得她实在不应该霸占着别人的男人,让那做妻子的在家像自己一样空等难过。这样想着,渐渐地她一点儿都不同情藤原静香了,甚至开始仇恨讨厌她。她为自己的这种想法感到愧疚,但她想大概是被那些散步时候遇到的那些嚼舌根的女人们影响了心情。于是她渐渐地也不去散步了。
某一天凌晨,美智子醒来,发现三浦一郎不在床上。她依稀记得三浦一郎昨晚很晚回到家里,那时她已经很困了,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对于三浦时常晚归打扰她休息,美智子积怨已久,便懒着搭理他,没与他打招呼,自顾自睡了。她看着天已经蒙蒙亮了,外面朦朦胧胧地起了薄雾,斜斜地飘着细雨,有些还飘到她的脸上来,凉丝丝的,让她顿时清醒了许多。她想起来昨夜一夜忘了关窗,就准备走过去把窗户关上。
忽然她看到一个穿着天蓝色T恤的熟悉身影匆匆忙忙从A区A栋A01的墙外走过。美智子的脑袋“轰”地一声,仿佛有人朝着那里开了一枪。她使劲用后背顶着窗框才没让自己瘫倒,她听着外面熟悉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一步、两步、三步、四步,美智子瞪大眼睛看着房门,等着那个她曾经无数个日夜思念的人走进门来,她如同在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果然,没有悬念,进来的是蓝色T恤。美智子瞬间洞悉了一切,所有的困惑在她心里都有了答案。装得很辛苦吧,美智子心想。她紧紧咬住嘴唇,不让眼里的泪滚落下来。三浦一郎进来看到美智子站在窗边,他的身体顿了顿,有些僵,同时他的眼神闪了闪,随即一副镇静自若的样子走了过来,抚了抚美智子的肩膀用十分关心地语气说:“亲爱的,下雨了,怎么在窗边,小心着凉。”美智子说:“我只是想关上窗,这不刚走到窗边,还没关上呢?”然后她缓缓关了窗户顺从地跟着三浦一郎走到床边坐下。“亲爱的,你这是怎么啦?怎么这么早回来,?”美智子一脸懵懂地问她的丈夫,三浦一郎愣了一下,笑着说:“是呀,这不是急着回来陪我的美智子吗?”“果然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原来他才是那个藤原静香的情夫!”美智子冷冷地笑了笑,没说什么。
接下来的日子风平浪静的,三浦一郎依然过着之前一样的日子,他一周住自己家,一周开开心心去会他的昔日情人。美智子常常站在窗口冷冷地带着不屑的眼神看着他去到藤原家,配合着他装,他演,不去戳破,反而常常看猴戏般,独自冷笑。三浦一郎则以为美智子毫无察觉。而静香的丈夫藤原大概也只顾着与情人幽会,没发现自己家早已后院起火。
美智子不知什么时候又恢复了散步的习惯。这天一早她又在中庭遇见了藤原静香的两位邻居。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她主动远远地就和她们打招呼。
“哎~告诉你们一件事,昨天我听到隔壁吵得厉害。”美代子又神秘兮兮地说。
“你说的是谁家?”
“藤原家的,和一个男人的声音,至于说什么听不清楚,只听到花瓶破碎的声音。”
“哦,都听到摔花瓶了,看来问题挺严重”尤加利附和着。
“是呀,再好的关系都有闹掰的时候。”
“是呀,而且很容易闹出事来,到那时就不好收场了。”
藤原静香家隔壁的两个邻居你来我往地越说越来劲,看她俩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
美智子并没有参与她们的议论,说实在的,她的内心并不屑于那样做。她之所以装着与她们亲近,只是试图多了解些藤原静香和三浦一郎之间的事态发展。尤加利和美代子议论得唾沫横飞的时候美智子只是低着头,静静听着,没有插话,也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她早就察觉到了,昨晚三浦一郎少见得在平常不回家的时候回来了,他一回来就坐在沙发上不停喝水,一直阴沉着脸,一副谁欠了他五百担米的样子。
美智子自从知道了他和别的女人有染,便觉得十分恶心,不想搭理他,但是她表面上看起来十分冷静,对一切都没有察觉并且漠不关心地样子。
人的性格总是多面的。有一类女人遇到男人出轨,便是大哭大闹的,甚至各种寻死觅活,吵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另一类女人则会把伤痛深深埋进心里,直至让那种毒慢慢把自己腐蚀得遍体鳞伤,体无完肤。而美智子大概是属于后者。此刻沉默的她或许是伤得太重,就像是巨大风暴的表面比起风暴的中心反而感觉不到一丝波澜,而这样的风暴往往是最具破坏性,是最可怕的。
三浦一郎这阵子完全转了性子,天天喝酒喝到烂醉。不是让同事搀扶着回家,就是喝醉了闹事让警署叫进去了,又让警署电话美智子接他回去。原来英俊潇洒,意气风发的样子都看不到了。在家的时候也喝,醉了就折腾美智子,把美智子当做藤原静香,嘴里不停地说:“狠心的婆娘,我找了你十几年,努力了十几年,努力让自己配得起你。你就这样对待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吗?”看着美智子对她爱理不理的样子就往死里打。美智子则任他打,怎么都不还手,她每每想起美代子说的:“您和藤原太太年轻时候的容貌很像。”那句话,就让她觉得格外悲哀甚至耻辱。原来这么些年,三浦一直只是把自己当做藤原静香的替身而已。
美智子想,原来自己这些年以为的美好生活都只是幻梦一场。想起自己错付了的青春,美智子恨得咬牙切齿。
人啊!总是觉得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总是孜孜以求,不顾一切。即使美智子长着一张三浦一郎旧情人一样美丽的脸庞却还是填不满他内心深处的空虚和欲求。美智子权衡再三,决心离开这个令她伤透心的地方。
那天下着暴雨,阴沉可怖,团团乌云笼罩的天空下群山如怪兽般横亘着。一道道闪电伴着雷鸣仿佛要把大地劈开,这样的天气阴晦得很,总是伴随着不好的事情发生。
三浦一郎又在他经常关顾的酒吧喝得烂醉。两个警察走了过来,板着脸上下打量了一番,核对了一下姓名,二话不说,就把迷迷糊糊的他拷上带走了。酒保这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没收到三浦一郎的酒钱了,他懊恼极了,却也只能骂骂咧咧地自认倒霉。等到三浦一郎清醒时,警察告诉他死者藤原静香亲口指控杀她的凶手是三浦一郎。凶器遗留在现场,是一把带着血迹的有着长长伞尖的雨伞,伞尖上的血迹很显然是藤原静香的,而伞柄上的指纹则与三浦一郎的指纹相吻合。三浦一郎一时间懵懵的,待完全清醒时惊出一身冷汗,他开始似乎并不知道也不相信藤原静香已经死了的事实。
原来藤原静香的腹部被人贴身捅了一个口子鲜血直流,在警察赶到时虽然流血过多,但还有呼吸,思维清晰,后经抢救无效死亡。后来警察又搜查了三浦一郎的住宅,搜出一顶黑色帽子,一双皮鞋,和一件袖子和胸前都带有大量血迹的米色风衣。血迹的血型与藤原静香的血型相吻合,鞋印也与凶发现场的鞋印相吻合。
据周围邻居确认,事发当日,有一名撑着雨伞,穿着米色风衣,带着黑色帽子,帽沿压得很低,看不清楚脸的男子来找藤原太太。并且他以前经常来,因为藤原先生经常不在家,开始大家都还以为他才是静香的丈夫。后来发现他每次来穿着打扮都差不多,来去都有意把帽沿压得很低,似乎怕被人看见,大家才渐渐看出端倪,逐渐发现两人的关系十分不一般。只有藤原先生只顾自己在外面找乐,一直蒙在鼓里。并且两人在前不久不知道什么原因,似乎还吵得很凶。
死者的丈夫藤原先生事发时间正与属下聚餐。据他说前不久与邻居喝酒,邻居喝醉了,不小心说漏嘴,说看见他的太太在家与情人幽会。他知道后气急败坏地警告过他的太太,希望她重归家庭,不然只能告诉她的家人来把她接回去。事关两个家族的名声问题,大概死者权衡利弊之后再次妥协,决定与旧情人断绝关系,而好不容易与藤原静香重温旧梦的三浦一郎不愿轻易放弃,因此引发了二者的激烈争吵。
根据以上种种迹象,警察断定是一起情杀案。虽然他们觉得整个破案过程似乎过于顺利,似乎一切都过于顺理成章。然而证据确凿,所有人证物证都指向三浦一郎。并且静香的娘家以及藤原先生一直给警方施加压力,要求警方尽快结案,要凶手以命抵命。任凭三浦一郎怎么解释都无济于事。他很快就被处以绞刑。
当三浦一郎想起美智子时候,她已不知去向。
三浦一郎被处以绞刑后的某天中午,藤原先生把那套发生过凶杀案的房子低价出让。打扫卫生的清洁工人在放柜子的角落里发现一条手绢,他随手扔进了垃圾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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