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别害怕……”
“我只是葬礼上的野白菊……”
这句歌词来自《黎明天堂》。她是一首情歌。没人知道这首歌是谁写的,也不知道唱这首歌的男孩是谁。据说它是贝斯特音乐学院的一名学生的作品,不过在当时的校园里,没人敢谈论。
当我偶然再次听到这首歌时,我又想起了那个仲夏——沉默先生在阴暗的校园里游荡着。
那一学期,校园里的广播,最爱放的歌曲是林肯公园的《In the end》还有Adele的《Set Fire to the Rain》。
在贝斯特里,学古典的学生基本只和本系的同学待在一起;流行乐学生的身边都是流行歌手;如果你在校园里遇到满头脏辫、看起来像是帮派成员的家伙,别怀疑,他们只是社团的Rap歌手;还有那些奇装异服的摇滚乐队,他们在上台演出前总喜欢来点海洛因助兴。
每个人的身边都有很多朋友陪伴,虽然我也有,但我还是感到孤独。不知你有没有过与我一样的情况,我没办法在其他人面前吐露心声,虽然和他们有说有笑,但我清楚自己与他们之间的差异,一种无法真正被理解的差异。
唯独是音乐,她理解我,始终陪伴着我,只有在她面前我才能做回最真实的自己。
就在最后的校园生活里,沉默先生来了。
那时我还是贝斯特音乐学院的一名学生,那天早上没课,我好不容易可以睡个懒觉,忽然被室友叫醒。
“出事了!出事了!”他摇着我的肩膀。
“一大早的,怎么了?”我迷迷糊糊的回答。
“麦德老师被杀了!”
“什么时候?”我立刻清醒过来。
“一小时前!有人发现了他的尸体!”
麦德老师是在名人画廊上被清洁工发现的。他就躺在贝多芬的肖像画下,被人割开了喉咙。那么多画像里的一张张脸,用见死不救的眼睛注视着他。
警方赶来后发现,凶手还用针线缝上了尸体的嘴巴,似乎想要让他永远闭嘴。可没有人注意到,当时校园的广播,正播放着《黎明天堂》这首歌,她如同一首送葬曲,给全校的师生传递着死讯。
警方初步判定麦德的死亡时间在昨晚十点到十二点之间,致死的凶器是一把锋利的匕首,还有一根不起眼的针。他们以凶器为线索开始展开调查。
喜欢麦德老师的学生不多,但讨厌他的学生的确不少。他是贝斯特出了名的毒舌,几乎每一位学生都被他辱骂过。我也是其中之一。
“你唱的是什么狗屎?”他在听完学生的演唱后,总会这样说。我想凶手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把他的臭嘴给缝上了。对于他的死,我相信其他学生和我一样并没有感到难过,甚至感到大快人心。
我起床和室友去食堂吃饭回来后,警察就封锁了宿舍楼,我们被拦在宿舍大门外。我知道警察在干什么——他们在搜索凶器。
“你认不认识麦德老师?”警察问我。
“认识,全校没人不认识他。”我说。
“昨晚九点过后你在哪里?”
“宿舍,我的室友可以作证。”
“你为什么流那么多汗?”他狡猾地问我,那双眼睛仔细地打量我脸上的表情,像在验钞似的。
“我说警官,你不也一样吗?这大热天在太阳底下晒着,谁不出汗?”
警察搜查完毕后,一队警官拖着一个大麻袋出来了,里面装满了缝纫用的针线盒,但没有找到凶器。
当天晚上,我正握着吉他创作一首新歌时,室友急冲冲地推开寝室门,“抓到人了!”他的表情像是亲自抓到凶手一样兴奋。
“是谁?”我放下吉他,同样感到激动。
“培多尔!他们把培多尔带走了!”
“你怎么知道的?”
“我在球场打篮球时,看到警察把他押走了!”
我既感到失望也感到轻松。培多尔是个心直嘴快的大男孩,并不太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他曾多次与麦德老师发生过争吵。
有一次麦德当着他的面,把他的歌贬为垃圾,应该丢进垃圾桶里。无论任何一位创作者,听到自己的作品被批评到这个地步,恐怕都会忍不住给麦德脸上来一拳。其他学生没敢这么做,但培多尔敢。他用吉他打爆了麦德的头。
麦德因此住院了一个月。而培多尔被拘留了十日,家里赔了不少的钱,要不是他老爸是领导,恐怕他已经被开除了。
回到岗位上的麦德似乎根本没有吸取到教训,反而辱骂学生的情况越来越严重。
培多尔是凶手吗?我觉得他不是。我与他曾合作过一首节奏性很强的电子乐,录歌时他几乎每次都把Am和弦弹错。据我对他的了解,这粗心大意的家伙压根就不懂缝纫。
我希望这件谋杀案能够就此结束,它已经扰乱了我的思绪,我没法好好地继续创作。我只好出门去散散步,透透气。
从琴房后一直到音乐广场的这条小径是最黑的,路灯已经被爱情冲昏头脑的男生给打烂,因为小情侣们最讨厌他们亲热时被人看得一清二楚。
夜间我喜欢到这地方来散步,或者坐在长凳上,听一听风吹过树梢的声音。我喜欢这份没有人打扰的静谧。
不过那晚这条路上,除了我、还有那些抱在一起的小情侣之外,谁还会想到,这里还游荡着一个恶灵。
我戴上耳机,拿出手机播放了《黎明天堂》。随着歌声响起,我进入了这奇妙的音乐世界中。
这首歌并不热门,听过她的人不多也不少。编曲采用的乐器只有两种,小提琴与钢琴。这两种乐器在与人声的结合下,创造出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悲伤境界。但有些人并不这么认为,他们觉得这首歌污染到了他们的耳朵,麦德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在角落里……”
“他在黑暗中……”
“他不会说话……”
“他却想告诉你,他有多爱你……”
我觉得歌词里的男孩,简直就是我的生活写照。他和我一样,不爱说话。
这首歌把我迷住了,她是多么的美,美得像一朵水晶花,但易碎。每当我听到这首歌时,我压抑的情绪完全被释放了。那忧伤的歌声将我给触动,止不住地流下了眼泪。我要好好感谢周围的黑暗,因为它不让别人看到我脸上难过的表情。
可我听到从我面前走过的一个个人影,他们在笑......
我不理解他们为什么要笑……
我不记得自己溜达了多久,我沉浸在美妙的歌声里无法自拔。当我回到寝室后,室友早就在迷糊地说梦话了。我也累得很,刚躺下床不久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我被刺耳的警笛声吵醒,睁开眼时,看到室友从窗台上缩回脑袋,“快去看看!肯定又出事了!”他仿佛投进了一个三分球,满脸激动,简直是唯恐天下不乱。
我蹦下了床,和他一起跑下宿舍楼,朝着警车的方向跑去。
黄黑相间的警戒线封锁了音乐广场。警戒线前汇聚了大量人群——看热闹的学生、拿着相机拍照的记者、还有负责挡住他们的警察与老师。
教导主任拿着扩音喇叭喊着:“不许拍照!不许拍照!有课的滚回去上课!没课的滚回宿舍睡觉!”他的声音很大,但那些记者和爱看热闹的群众,岂会放过这能上新闻头条的机会。
我和室友挤进人群中,来到警戒线前。室友瞪大了眼睛,“又死了一个!”
安莉雅躺在拉小提琴的莫扎特石雕下,尽管她的血溅到莫扎特苍白的脸上,但它丝毫不为所动地拉着琴,正给她送上一首《安魂曲》。
她被割开了喉咙,与麦德同样的是,她也被针线缝上了嘴巴。
这时校园广播响了,是播音员的声音:“有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同学,给亲爱的安莉雅点上了一首歌曲——《黎明天堂》,让我们一起欣赏吧。”
优美的钢琴前奏还没有响起,吵闹的人群陷入了死寂。他们惊讶着,我希望他们被这优美的歌声所惊讶,而不是惊讶有个倒霉蛋在这不巧的时候给死者点了一首歌。
“OH!宝贝,别离开我……”
“黑暗是我们的庇护所……”
“别让黎明的曙光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黎明天堂》第二次在广播里播放,第一次是麦德死时。歌声不止我们能够听得到,还有莫扎特、贝多芬、肖邦……他们虽然都是雕像,但都学会了听歌时要闭上嘴禁止言论。歌声打在四面八方的教学楼上形成了回音,让这首歌曲多出了一份缥缈的意境。
警察率先反应过来,“把广播站里的人抓起来!”他们带上一队人马坐上警车,直奔广播站。
所有的广播员被带回警局接受调查。据播放《黎明天堂》的那位广播员说,他今早刚打开广播站的门,便看到地上有一张纸条,估计是从门缝塞进来的。
纸条上写着:“我想点一首《黎明天堂》送给心爱的安莉雅,谢谢了。”
警方猜测那位匿名点歌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凶手,连忙把所有的监控全部调出来看一遍。遗憾的是没有一台监控摄像头能看得到广播站门口的位置。
安莉雅是贝斯特的校花之一,是许多男生的梦中情人。她来自音乐世家,她父亲是钢琴协会的会长,母亲是当年大红大紫的爵士歌手。从小她就受到音乐的熏陶,有着高雅的音乐品位。可惜这也造就了她清高的人格。
在昨日麦德老师遇害后,《黎明天堂》才逐渐受到了人们的关注,安莉雅在她的自媒体节目中点评了这首歌曲“难以入耳的旋律”她居然这么评价。这也让她成为了凶手的下一个目标。
被逮捕的培多尔今日无罪释放,毕竟安莉雅被谋杀时,他被关在警局里呢。
多家媒体报道了这两起谋杀案——毫无疑问,两起谋杀案的凶手来自同一个人。他习惯在杀人后,用针线缝上了尸体的嘴。犯罪行为分析家对凶手做出了分析:凶手是位心理极其敏感的人,别人的任何贬义言语和举动都可能引起这位凶手的杀意。有位记者被这神秘的案件迷住了,他给连环杀手起了《黎明天堂》歌词里,男孩的名字——沉默先生。因为死者都被缝上了嘴。
为了保护学生们的安危,贝斯特音乐学院开始制定宵禁制度。晚上十点还在校园里游荡的学生,发现后一律报警处理!这引起了许多学生的不满,对于有些人来说,晚上十点正好是与女友在校园内亲热的时间。很快教育部就收到了几十封学生的投诉信。
沉默先生是谁?他杀人为了是什么?他为什么把死者的嘴缝上?这些问题还是留给警察好好想想吧。
我认为警察忽略了一个重要的因素,他们没有把《黎明天堂》与整个案件所联系起来。但媒体与其他人注意到了,不少人一致认为:沉默先生在用这首歌为死者送行。这引起了所有人的好奇,都想听听她究竟拥有什么样的魔力。不到两天,这首没有热度的神秘歌曲登上了热播排行榜第一,有人为它疯狂,也有人对它避之不及。
校园歌手们逐渐开始翻唱这首歌曲。特别是摇滚歌手,他们多多少少都有受过玛丽莲·曼森的影响,便大量使用电吉他、架子鼓将这首歌曲重新改编了,很快一首哥特式摇滚版的《黎明天空》横空出世。
《黎明天堂》火了后,各种新闻舆论才开始在网上满天飞,那些媒体用得最多的新闻标题是“《黎明天堂》一首能够杀死人的歌曲!”他们将这谣言散播出去,这也让相关部门终于注意到了这首充满了争议的歌曲。
相关部门担心它会给社会带来危害。于是这首歌还没坐热榜首的交椅,就惨遭封杀,全网禁播!凡是将她发布到网络上的人,将受到十五日以下的行政拘留,并且罚款2000元。情节严重者,将受到三年以上的有期徒刑。
因此,《黎明天堂》成为了禁曲,没人敢听,害怕被警察逮捕;也没有人敢谈论,害怕沉默先生把自己的嘴给缝上。
政府给了警方巨大的压力,他们在校园里疯狂巡逻,每隔20米就有一位警察。到了晚上宵禁时间,空荡荡的校园内基本就只剩下他们与沉默先生了。可有些坏学生无视宵禁,带着女友躲在阴暗的角落里亲吻着,幸运的是他们没有谈论《黎明天堂》这首禁曲,沉默先生的缝针转移了目标。
我觉得奥利弗朗做得过火了,他是校领导之一、负责销毁《黎明天堂》的带头人。昨天晚上他带着两名老师,每人一台小型音响,亲自到学生宿舍里。删掉学生手机、电脑里的《黎明天堂》歌曲文件。并且所有光盘、磁带、U盘他们都放进随身带的小音响里播放。凡是有听到有《黎明天堂》这首歌的,通通被他们收缴。有些同学虽然没有这首歌,但他们的隐私都被暴露了,小黄书、小黄片、还有些情趣用品也被老师顺便没收了。
还好我早有防范,把这首歌远程发送到家里的电脑上,并且删除了所有备份。
宵禁时间已经到了,他们收缴结束后离开宿舍,进入了沉默先生的猎场。
奥利弗朗到公厕上了个厕所就再也没有出来过。两名老师到找到他时,发现他已经遇害了——他被割开了脖子,跪在地上,整张脸埋在尿便池里,仿佛在品尝着尿液。毫无疑问他的嘴也被缝上了,他带着的音响,正在洗手池上播放着《黎明天堂》。此时狭小的公厕,成为一个血腥的演播厅。
那两名老师害怕自己成为沉默先生的下一个目标,立即停止了他们无礼的做法。
第三位死者出现后,恐慌就像一场台风席卷着贝斯特音乐学院。那些批评过这首歌曲的老师辞职不干了,很多同学也不敢走在校园里,逃课的现象时时发生。整个教育工作完全瘫痪。
校长无奈地就此宣布提前放暑假,而我也正好在这个学期结束后迈入社会的第一步——实习。今后,再也没有人敢听这首歌曲,它成为了校园里的禁忌,无人敢谈论。它随着沉默先生一起,消失在贝斯特音乐学院中。
拥有《黎明天堂》原版歌曲的人不多,我正好是其中之一。
这首如此迷人的歌曲,如果没有人听,那真是太可惜了。
如今,我在一所艺术学校中担任声乐教师。这一节音乐课,我坐在钢琴前,给学生们弹唱了《黎明天堂》这首歌曲。
是的没错,是弹唱。她的每一个音符都深深印在我的脑海中,我不会忘记。试问有哪一位原创歌手会忘记自己的作品该怎么唱?
我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跃着,她开始有了脉搏、有了呼吸、有了声音……啊......她又活过来了,在课堂里的这片音乐海洋中遨游着。
在弹唱的过程中,学生们的一举一动都被我看在眼里。他们还小,不太理解歌曲所表达的情感,但却知道用掌声为我打着拍子;他们的情绪被歌声所触动到,尽管不会唱也要跟着我吼上几嗓子。啊……我的眼泪又止不住的流出来了。
但我不明白的是,走进课堂的那位查课老师,她在笑!她的笑和麦德老师、校花安莉雅、奥利弗朗等人的一样,都充满了讥讽。
啊......我唱出最后的一句歌词,将《黎明天堂》演唱完毕。
“那些丑陋的灵魂呀……”
“沉默先生在路上……”
“沉默先生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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