篱落疏疏月又西18操作纠纷
乔远寒犹豫了一会儿，下了三楼。这夜的月亮又细又弯，偏又起了风，三楼操作台上的灯随风摇晃着。造气车间的锅炉喷出的火舌呼呼的嚎叫着。夜是静的，工厂里却异常喧嚣。
乔远寒走到了氨水池旁，他下意识地仰起头，这个位置看碳化三楼的操作台异常清晰。刘国庆这会儿并不在三楼操作台上，只有姜寒云一个人在操作台上转，她的手里拿着温度计，好像在测塔内温度。
姜寒云经过排气阀旁，她踏上了梯子打开排气阀排气，然后有一大股气体从阀门里挤着往外涌，发出欢快的呼呼声。这是分析工的事情。
“小姜，谢谢你帮我排气。”是分析工王慧丽的声音。
“王师，没事，我正好在上面，就是顺手而已。”姜寒云对着三楼操作室窗口说着话。
乔远寒皱着眉头看姜寒云的身影。化工企业涉及各自利益，许多人虽然在一个班都是面和心不合。他们这个班的人都能看出来，刘国庆并没有接受姜寒云这个徒弟。姜寒云是新人，无人帮她，她倒帮着别人。
碳化车间有不少人抱着看笑话的心理，有的人把姜寒云和刘国庆师徒的事，当作他们的谈资。这其中包括胡师和王慧丽，她们也是宣传者。工厂里的是非传播起来极其迅速，也许只要一个晚上就已满厂皆知。
说的最多的是姜寒云总跟着刘国庆，甚至跟到了男厕所；私下说姜寒云不男不女……
转眼到了十月底，乔远寒和夏沫的事情已被工厂里传得沸沸扬扬。
这期间姜寒云没有问过乔远寒工艺流程图的事情。有时候他们在班前调度会上相遇；有时候在职工灶上相遇。
姜寒云在工作之外遇见乔远寒只是点点头，因为她知道了工厂里的流言有多厉害。乔远寒的长相很吸引异性，工厂里未婚的女子只要和乔远寒说过话的，都被视为在追求乔远寒，她得避嫌。
夏沫进厂后被分到了厂办上长白班。只要乔远寒上白班或者四点班，她总跟着乔远寒，并自称是乔远寒的女朋友。
姜寒云和乔远寒说话是在他们大休前的零点班。乔远寒从调度室出来遇到了下班的姜寒云：“姜寒云，几乎全厂人都知道刘国庆不愿意教你，你何必还呆在碳化三楼?”他主动和姜寒云说话。
“乔调度，我这些天在三楼操作台上仔细观察了一下，这是我自己画的工艺流程图，和你给我看的图有些不同。我想可能理论和实践总是有些差别，我们交流学习。”姜寒云岔开话题，她把自己画的图纸递给乔远寒。
刘国庆越不愿意教她，她便越执着。她会仔细观察刘国庆经常动那些阀门，二氧化碳高时他会怎样做，快下班时他会怎样调节……
乔远寒接过姜寒云手里的图纸有些懵，这女子是真傻还是在装傻?她一脸的质朴天真让人觉得欺骗她是件可耻的事情：“姜寒云，刘国庆不想教你的事都传到刘厂长那里了，你还是换个工种。”
姜寒云思量了一会儿：“谁说我师傅不教我的?我师傅只要上三楼的操作台，只要他扳动阀门，就是在教我。他虽不言传但在身教！”她的头发较在厂门口报到那天长长了不少，那怪异的刘海依然遮住了她的半边脸。
乔远寒的唇角浮出一丝笑意，姜寒云的一句话也提醒了他。他这几天也觉得王调度并不想给自己教一些知识，现在想来处处留心皆学问。
“远寒哥哥，远寒哥哥，你下班了?”夏沫又跑过来拽住乔远寒，她看着姜寒云：“你好，我是乔远寒的女朋友。”
“你好。”姜寒云笑着，她冲乔远寒和夏沫挥手再见。
乔远寒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了，他有一种想拽住姜寒云的冲动。他甚至觉得别人都能这样做，姜寒云不能。他看着姜寒云的背影，心底掠过一丝伤心。
他们班大休后的第一个四点班，刘国庆没有来上班，他给陈建斌请了假。碳化三楼有个规矩，主操作不在的情况下，副操作需挑起主操作的大梁。胡师自从姜寒云来上班后，做氨水浓度，抄温度的事情都推给了姜寒云，就更不要说副操作要做的其他工作。
陈建斌亲自上了三楼：“老胡，你今儿个顶刘国庆的主操作，叫徒弟娃给你帮忙。”他指着姜寒云。
“陈主任，我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连副操作都做不好。刘师给他徒弟又没教过啥。”胡师害怕出事故直接回绝：“你从别的班调个主操来。”
“别班的副操作都能成，到你这儿就不成了。我给咱车间摆个麻将桌，你恨不得坐直升机飞到桌子旁吧？今儿这班你必须顶主操作。”陈建斌说完下楼。刘国庆不教姜寒云这事他知道但他得睁只眼闭只眼。刘国庆这人太能，他越能，自己便想办法让他没时间给人使坏心眼。给他配个怂不懂的副操作，再配个分析做得最不准的分析工，再加上女徒弟，他就是想把刘国庆拴到三楼。
刘国庆今儿个明显的给自己撂蹶子。陈建斌觉得有必要整治像老胡这种混日子的人。他虽然生刘国庆的气但他心里佩服刘国庆的技术。
胡师追了出去：“陈主任，你得给我调个主操作！”
“我今儿就不调，你今儿就当主操作。”陈建斌说完关了主任办公室的门。
胡师走进操作室时，姜寒云已经上了三楼操作台。平日刘国庆接班后都干了些什么，她看得一清二楚。对班下班前把塔内的化肥基本拉空了，主塔二氧化碳含量只有五点九。
姜寒云控制了一下加氨水的量，把主塔的阀门关小了些。胡师跑到了三楼操作台上：“小姜，咱只要不出事就行了，管它产量呢，只要二氧化碳含量不高就行了。”她想把这个班混完。
“胡师，咱还要产量呢！主塔二氧化碳还不到六点零。”姜寒云看着胡师。
“听我的，没有产量都少拿点超产奖，出了事就是咱俩的。”胡师在吓姜寒云，姜寒云还是学徒，出了事故，学徒不承担责任。
胡师拿着扳手把主副塔的阀门都磕大了一些。这个班胡师终于出手了，她连坐都不敢坐。姜寒云看出来胡师操作毫无章法，二氧化碳含量忽高忽低。弄的泵房和氨水的师傅直抱怨，王慧丽边作分析边瞪胡师。平日刘国庆上班，她半个小时，四十五分钟做一次气体分析，这会儿她十分钟，十五分钟做一次分析。
“寒云，你今儿就做我平时的事情。”胡师以主操作的口气命令着她们。她自己也忙碌不堪，一会儿关阀门，一会儿开阀门，一会儿使劲加氨水，一会儿又控制。半个班过去了，产量不足三十五吨。
晚上八点多，王慧丽做出副塔二氧化碳含量二点三。胡师突然手足无措，她拿着扳手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胡师，我给咱做氨水浓度，你给副塔加大氨水用量。免得副塔把尾气带高。”姜寒云看着慌乱的胡师。
“好，好，我去。”胡师这会儿想到事故责任，她的手都抖着。
姜寒云上操作台去取了样，氨水浓度有些低。她给氨水打了电话：“王师，咱的氨水浓度这会儿有点低，副塔的二氧化碳含量高了。”
姜寒云给氨水打完电话，胡师从操作台上下来：“我加大氨水用量了。”
姜寒云又出去给王慧丽重新排了气：“王师，麻烦你再给咱做个副塔二氧化碳和尾气。”
王慧丽做出来看着姜寒云：“小姜，你听王师的，你是学徒，出了事跟你没关系。”她看着胡师出了操作室：“寒云，我给你说，胡师啥都不懂。我跟她上这么长时间班，她这是第一次操作。”
胡师急匆匆地从操作台上跑了下来：“副塔二氧化碳多高？”
“副塔三点零了，尾气零点五。”王慧丽没好气地说，她现在只和姜寒云说话。
“把你的分析检查一下，看是不是漏气了?”胡师这会儿不相信王慧丽的分析数据。
王慧丽直接把吸收瓶放到了分析台上：“你有本事，你做来。你怂本事没有，一个班把人都能忙死了，还赖别人！”
“王慧丽，你个狗日的再说一句?咱三楼的人都知道你的分析做得好，好的没有主操作愿意要你。”胡师这会儿也揭王慧丽的短，她边骂着伸出手去揪王慧丽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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