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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寒云侧过脸看拽住她的大手,密密的雪花飞过她的脸庞,眉梢,落在她长长的眼睫毛上。乔远寒就站在她旁边,他的头上,肩膀上有厚厚的一层雪,他额前的几缕头发上挂着细细的冰凌,他的眉毛、眼睫毛上有了霜花。
“你不上班吗?你怎么在这里?”姜寒云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了忧伤,他在漫天风雪里站了多久?他的嘴唇泛着青。
“你回家前可以给我打传呼告诉我?”乔远寒看着姜寒云:“你已经决定和我分手了吗?”他握住姜寒云的手:“你不要奢望我会放开你的手。你相信我,即使有一天我们都下岗了,我一样能为你撑起一片天。”
“雪这么大,我们回宿舍再说。”姜寒云想挣脱乔远寒的手。
“不行,我们就在这里说。漫天风雪为证,乔远寒今生不管贫穷富贵,疾病灾难,一生一世都会守护着姜寒云。”乔远寒紧紧拥住姜寒云:“我昨天在车站等了你一天,末班车过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才回宿舍。今天早上七点我就在这里等你。我想好了,你今天若是再不来,我就去你外婆家找你。”
“你不上班吗?”姜寒云知道乔远寒今天应该在上白班。
“我那天下午本来要告诉你,我和你上一个班了。你别想摆脱我。”乔远寒帮姜寒云搓着手呵气。
“远寒,阿姨比我们经历得多……”姜寒云望着乔远寒泛青的嘴唇,心底深深地疼,她不忍心再说出推开他的话。
“寒云,范美娟是一个名利主义者。她抛夫弃子,摒弃恩义,才活成今天的样子。她她的现任丈夫是夏沫叔叔的下级,她让我和夏沫在一起,是为了和夏沫叔叔套近乎。这样可以给她丈夫铺路还可以让我进事业单位。我不想被她利用,我也不想依靠别人。我放弃了留校,到工厂里来上班,我想凭着自己的能力工作生活。”乔远寒替姜寒云捋去头发上的雪。
“远寒,我是怕连累你。你读了那么多书,应该有好的前程,我想你比我过得好。”姜寒云解释着。
“寒云,相信我,即使没有了这份工作,我依然能给你现世安稳。”乔远寒注视着姜寒云,他的嘴唇缓缓地贴近寒云的嘴唇。
姜寒云推开乔远寒:“上班快迟到了。”
乔远寒看了看手表:“还有二十分钟,你还要换衣服吗?”
“我没有穿工服。”姜寒云趁乔远寒看表的时候,拽了一下旁边的树枝,雪簌簌地往乔远寒身上落。
乔远寒把姜寒云拽到自己怀里,雪落的他们满身都是。他望着她笑:“我的世界若落雪,怎么舍得让你错过这样的美好?”
“狡辩。”姜寒云看着乔远寒笑。
“我在宿舍楼前等你。”他握着她的手,漫天的风雪往他们身上扑。
乔远寒为了给姜寒云挡住迎面而来的风雪,他面对着她倒着走。
姜寒云回到宿舍用最快速度穿上工服:“远寒,走了。”
“寒云,这两天天气很冷,阀门冻住了。你接班后只要二氧化碳合格含量,就别动阀门,我去合成和造气看看就上三楼,我帮你。”乔远寒叮嘱姜寒云。
“你是调度又不是操作工,我实在扳不动还有王梓和我师傅呢。”姜寒云看着乔远寒:“雪这么大,倒是你要在几个车间跑,注意安全。”
“嗯,你也是,注意安全。”乔远寒握住姜寒云的手,替她搓了搓手:“一会儿见。”
姜寒云上了三楼操作台,刘国庆也在,他拿着笤帚在扫阀门上的雪。
姜寒云从刘国庆手里拿过笤帚:“师傅,我来扫。”
刘国庆爬在塔壁上听了听,又看了塔压和温度直皱眉头:“寒云,今儿这个班得当心点,来,你听听。”
姜寒云看了塔压和温度又贴在塔壁上听:“师傅,塔压怎么这么高,难道塔里又有化肥结块了?”
“天冷就怕这个。咱这个班当心点,这雪下个不停温度太低了,这样下去,不知道哪个班要红灯。”刘国庆根据自己的经验分析,他回头姜寒云已经进了操作室。
接班的二氧化碳含量不高,对班主操作也怀疑塔里又堵了。姜寒云忙摁泵房的铃:“郑师,停凉水泵,打水循环。”
刘国庆走进了操作室,他看着寒云忙完:“寒云,你为啥叫郑师打水循环?”
“师傅,这两天温度太低,化肥在塔内温度高,出塔时温度越来越低,容易结块,循环水温度高,我想着能不能化了塔里的结块?”姜寒云看着刘国庆。
刘国庆叹气:“希望是化肥结块。若是化肥结块,就咱一个班打水循环也不行。”
“主要是现在温度太低,”姜寒云叹息着:“师傅,这种情况不好处理?”
刘国庆点了点头:“这个班当心点。”他最近一直叫寒云一个人操作,可今天这个班他不敢。他是老操作工,连续下雪,晚上七八点会上冻,即使打着水循环也难保结块不再长大。他又给泵房打铃让大撤,安全第一。
刘国庆侥幸他们熬完了这个班,这个班产量不足九十吨。姜寒云走到调度室门口,乔远寒在等她:“走了。”
“远寒,这个班产量不好。”姜寒云知道产量不好,调度会挨批评。
“这两天产量都不好,碳化塔里情况不太好。从山西拉回来的这批煤硫含量有点高,影响二氧化碳。王慧丽做二氧化硫是多少?”乔远寒问姜寒云。
“王慧丽这个班忙着做二氧化碳了。”姜寒云自己说出口又笑了:“你不许揭露我们三楼的人。”
乔远寒笑:“其实你看化肥的颜色就能知道二氧化硫是不是高了?”
“怎么看?”姜寒云和乔远寒走到了宿舍门口。
“肥料要是发青,发黑就是二氧化硫高了。”乔远寒故意停顿了一会儿。
姜寒云直点头,她注意到乔远寒的毛衣领子太低。第二天他们下了白班,乔远寒去厂办开会。她和王慧丽去了毛线店,她想着给乔远寒织一条围巾,她买了白色的毛线。
乔远寒下午六点才从厂办回来,他推开姜寒云宿舍的门,姜寒云坐在床边织围巾,她低着头织得很认真。他走近她:“给我织吗?”
“你挨批评了?”姜寒云看着乔远寒:“明天早上就织好了,你上班会暖和一点。”
乔远寒从姜寒云手里把毛衣针抢了过去:“你的手好冰啊!”他给她的手呵着气:“咱不织了。”
“你上班不停往各个车间跑,这两天风那么冷,看看你的脸都皴了。”姜寒云看着乔远寒。
乔远寒注视着姜寒云笑:“有你的关心,于我就足够了。我从小……我妈除过生了我……”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她生下我却不想要我,是我奶从她身边把我抢回去,那时候我只有三天大。我奶用粥喂大了我。我小时候就羡慕别人可以被妈妈抱着……我整天坐在大杂院门口玩泥巴,等我奶被审判结束后……回家给我做饭。我再大点就盼着我爸回家,我爸是回来了,他的心留在另一个地方。这么多年我们父子相依为命,虽然我们有着隔阂但人的心里有牵盼总是好的……”他的眼泪始终在眼眶里打转。
“远寒,我会一直陪着你。”姜寒云第一次听乔远寒说他的身世,她自己哭得像个泪人,眼前的他生命中有过那么多磨难。他依然积极进取。
“寒云,我们要相惜,莫相弃!”乔远寒吻姜寒云的额头。
“嗯,一定。”姜寒云觉得自己和乔远寒都是不幸的,他们又是幸运的,他们遇到了彼此。
姜寒云几乎一夜未睡,到天亮便给乔远寒织好了围巾,她亲自给乔远寒围上。
“真暖和。”乔远寒吻姜寒云的手:“我们去吃早饭。”他又进了自己宿舍拽上了王梓。他们三个人吃完早饭,乔远寒坚持要去街上转。阳光轻薄到奈何不了积雪,风过,楼顶的雪四处飘飞,倒像还在飘雪。
王梓缩着脖子:“乔远寒,你脖子上有围巾不冷是吧?太冷了,我不去了。”
“走吧。”乔远寒拽住王梓走到了厂区煤场旁边的大门:“王梓,你去借三轮车。煤场的王师一心想让你给他当女婿,你好借。”
“我不去。他那个女儿脸蛋红的像苹果,头发上还扎两朵大红花,比姜寒云刚进厂时那个男子汉发型还惨不忍睹……”王梓捂住自己的嘴:“我刚才说什么了?”
乔远寒望着姜寒云笑:“现在还好,不是男子汉,是小女子。”
姜寒云也笑:“王梓,你敢说主操作?”
“我去借三轮车。”王梓跑进了煤场里面。
乔远寒让王梓借了三轮车,他们去买了取暖的炉子又买了煤:“寒云,这下就不冷了。”
“既然有炉子了,我们也可以自己做饭啊,不用整天吃食堂里的饭。”姜寒云说。
“对,咱把做饭的东西一起买了吧,正好推着三轮车呢!”王梓说着从口袋里掏钱:“我的搭灶费。”他们又买了灶具,锅碗,米面,调料。
乔远寒他们回厂里已经是中午十二点。王梓负责去食堂买饭,乔远寒生炉火,姜寒云重新布置房子。他们整理好已经是下午四点了。因为晚上要上零点班,他们六点多回各自宿舍休息。
姜寒云接班情况很不好,塔压过高,刘国庆要自己操作。因为夜晚温度太低,几个阀门都冻住了。
姜寒云依然跟着刘国庆上三楼操作台。
“寒云,你回去,三楼上面这么冷。这个班师傅操作。”刘国庆用扳手使劲磕着阀门,阀门冻住了不好扳,他用尽全力去磕,他这一磕阀门是松动了,连着阀门的管道突然咚咚咚地响。
姜寒云看着一股蒸汽把管道壁冲破了一个口,这是塔压太高,管道又没有维修的缘故。她冲过去拽开刘国庆:“师傅小心。”那些气体带着黑色的液体喷了出来,浓浓的氨水味道四散开,这气味浓烈到可以让人窒息。
“寒云,寒云,寒云……”刘国庆顾不上正在泄露的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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