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瞧瞧你这两眼瞪得象牛卵，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广发老板刚送走两个远客，打着哈哈从后门进来了。
他一屁股坐下来，捧起那根挂着金链子的白铜水烟袋，新拆开一包压着甘字的上好水烟丝，一块块撕下来，往烟袋的小储盒里面塞。塞满了，他把剩下半块烟丝的油纸仍然包好，放在一边。他这才用用拇指和食指抠出一小撮烟丝，转着揑成一个小球，放在装烟丝的哨子上。
他拿起插在烟袋上冒着青烟的火纸芒子，噗噗噗连吹几口，芒子冒出火苗，他点着烟丝咕嘟咕嘟猛吸起来。几口下去，几缕青烟升起，屋子里便有一层青雾笼罩。
看着他慢条斯理地抽烟，乐邻老板一旁坐着，等待他的下文。
吴老板接着开口了：＂你我先祖从苏州下来，几百年受人欺负，先是皇上把灶户盐民不当人待，后来倭国又有强盗来烧杀抢掠，再到鞑子来杀人剃发。哪年那月才消停过？好不容易才置了几十亩田，钉了两条船，这不，天下看来又要乱了。＂
＂这回闹革命党，剪个头发还算小事，就是要我出担把铜钞银两，要你几车粮食，都不算大事，钱财身外之物，今天是你的，明天就是他的了。怕只怕这革命党闹到这海下来，别要了你我的脑袋！＂
＂ 这太平时候，有点家财是真，这世道一乱，土地铜钱、渔船房产，还保不定是谁的唻！＂
吴老板说的这些，乐邻老板听了，觉得句句在理。只是，多少年来，他只是个本分的生意人，从来都没想过，能在乱世当中，还有什么法子保全自己。他只感觉到，住在海边的这些盐民、种户和渔民，就象大海潮涨潮落时漂在水面上的小鱼小虾，东漂西荡，无力主宰自己的命运，最后终会搁在海滩上，被海鸟啄食，或者烈日晒死。自己这么些年，虽说也赚了两个银两，买了十几亩地，还不是一样紧巴巴地算计开支，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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