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酒鬼穿街而过

昨晚十点，微信群来炸出一条求助，“嫂子今天生日，兄弟们送上祝福吧。”小时发了这条信息后，潜水的兄弟都浮出水面。“你们不是分了吗？”良久，小时回来句：“分了就不可以把她追回来吗！”

回完消息，电话响了：“你跟嫂子在一起？”

“没有！”

“那你在哪？”

“我还能在哪！我在秋城。你呢？你在哪？”

“我也在秋城，好几不见，赶紧过来喝两杯”

“你真在秋城，我不信。”

“我骗你干嘛，赶紧过来，我在三生酒吧等你。”

挂了电话，小时打开窗，看看外面的天气，北风灌进来，冷冷的。小时换了件干净的t恤，再找了件厚外衣穿上，在镜子前打量自己一翻，好让自己以一种岁月无痕的姿态，审慎地隐藏好自己的落魄，毕竟毕业两年了，还没有一份稳定的工作，而同学早已是人生赢家，大学还没毕业呢，孩子就要出生了，他们结婚的时候，看着挺着大肚子的嫂子，都在笑声中祝福早生贵子。不久后就考上了家乡的公务员，媳妇在小学工作，儿子也快三岁了，家庭美满。

小时到三生酒吧时，阿强从门口把他迎到一张桌旁，此刻桌上摆满了啤酒，对面还坐着一个阿强的朋友，小时入座。

“好久不见，你来秋城干嘛。”

“趁着周末，来学驾照，孩子也快上小学了，年底准备买辆车，”

“恩，不错！”

阿强的朋友没有说话，把一个杯子放到小时面前，又顺手拿了一瓶啤酒打开，给小时倒了满满一杯。

阿强说：“好久不见啊，来举起杯，先喝一杯。”

“哦，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初中铁哥们，”

小时点头示意，“你们来多久了？”

阿强回答：“我也刚到不久，他倒是九点就来这叫上酒等我。”

阿强的朋友看看表：“我坐了快一个小时了，”

“工作还好干吗？”小时问，

“忙死了，来这都是跟主席请假的，主席还不高兴。”阿强说。

“上头有人管着，不自由啦。”

小时也附和道：“以前是嫂子管，现在就不用那么操心了，”三个人都笑着举起了酒杯。

阿强的朋友接了一个电话，然后递给阿强，

“阿狗你到底什么才能到，我们都等着你呢！”

“马上就到，在路上了。”

挂了电话。

“这个阿狗刚才就跟我说十分钟就到，”

“这都一个小时了，”

“这些当老板的就是忙！”

“这一个小时，难道是和女朋友打了一炮，”阿强奸笑着说，

阿狗是他们的初中同学，小时不认识，来了小时才看到，阿狗阿狗真是一条胖狗，一米六的身材，体重超过一百六，典型的老板模样，满脸横肉，眼睛都给压扁了。阿狗带了个精巧女人，没他高，短发。就坐在小时对面。小时偷瞄了那个女人一眼，然后又仔细看了一眼阿狗，“胖成这样的男人都能找到这等女朋友，自己这身高这气质怎么就被女朋友甩了呢！”眼神曾和那个女人有过三秒的对视，然后错开了，“哎，真是女人爱老板呀。”然后偷偷的笑了。

阿强指向小时：“这是我高中同学，小时西大毕业的。”阿狗说了句：“哟，高材生嘛，”

小时回答道：“什么高才低才的，运气好而已。”

那个女人不喝酒。然后四个汉子举起酒杯，

才喝完第一杯阿狗说他刚刚在饭局上喝了一杯白酒，看着满桌的啤酒开始推托。

“我喝不了了，你们喝。”

“我们就是等着你来喝酒，喝不起了也得喝。”阿强说，

阿狗也就不和阿强争论了，而是对着另一个同学问，

“你什么时候才结婚？”

“你是老板你都还没结，我要等你们先结，”

“阿强都结了，你赶紧的。”

“哎，老丈人要求高，说我这工作不稳定，还达不到要求，倒是老板你今年要结了吗？”

“你们都别等了，赶紧结了，我孩子都可以打酱油了。”

小时听着没打算插话，中途阿狗把那个女人送回了酒店。

就剩下四个男人坐着喝酒，话题除了事业就是女人。

“老板，现在生意做的这么好，这么还不买车。”

“家里人觉得太爱玩，买了车指不定怎么玩，而我又是口袋里有一千得花出去两千的人，”

“那就像我赶紧把婚结了，心就定下来了，你父母也放心你买车，说着的结了婚和不结婚真是不一样。”阿强说，

“年底我都要买车了，小孩也快上小学了，我可不能让他走我的老路，还是要让他接受好的教育，得把他送出来读书，没车不方便接送。阿强继续说，

都十二点了，喝完走了，我明天还要上班。”阿强的朋友说，

阿狗接着说：“急什么急，难得有机会一起喝个酒，明天又是周末。上什么班。”

“周末加班，请不了假。”

桌上的啤酒喝了一半。

阿狗干了一杯啤酒，“现在的生意也不好做，虽然说一辆摩托车挣一千，我也算过，我现在跟着我叔叔一起做，一年毛利润将近两百万，可到了年底还是不剩多少钱，光欠款就有五十万，在打理关系，疏通关系上又是四五十万，什么局长，队长，政委，逢年过节你都得把红包准备好，有事没事还得请他们吃个饭，什么农家乐、ktv、桑拿、泡脚的把它们招呼好，不然一件小事就得为难你，就说车管所的一个协管员，专门管理落户的，他跟你说他老婆也想买辆摩托车，你就得第二天给他送辆新车去，你还得客气的跟他说，没事你拿去骑。不过他那里老子的好处，我可是攥着他的把柄，他就得给我办事，他要是不办事，我就把这些事都出来。”

“所以啊，阿强掌管着权力就好捞钱，我要求你给我办事我也会捧着你。往更高的地方走，”

阿强接过话，“越好的地方水越深，不敢乱来啊！”

阿狗接着说：就是越深越混最好，这样才能浑水摸鱼，捞大捞小就看你的手段了，在哪个位置坐着谁不捞，”

接着对另一个说；“倒是你，亲戚位高权重的，你现在不把握，等他退下了就没那么好的机会了，”

“我以前对这方面没有兴趣，现在把自己能力也没有，我本来要去他们单位的，可他说关系太近了，不合适。不过他也带我认识了好多领导，可能他这也是在给我引路，”

“那就把握住机会，到时候不要忘了兄弟。”

“你一个大老板，我还想靠着你呢！”

阿强说话了：“我们就是可惜没有这么好的背景资源，只能靠自己。不过水利局都想要我，说只要我愿意，随时可以上去，可我觉得去了哪里，我这个副科就很难提上去，我想先在基层把副科提了，再去水利局干个办公室主任啥的。”

两点的时候，酒吧的老板来说：“本酒吧只营业到两点，不好意思。”桌上还剩下六瓶酒，阿狗他们提议把酒存着走了，阿强说得喝完再走。喝完酒出来时，已经两点半了。到门口阿强说他还没吃饭想去吃点夜宵。

做在烧烤店里，大家都明显喝高了，阿强仍然坚持要来四瓶酒接着喝。

“要是当时追到我的初恋，我可能早就结婚了。”

“你说的是张碧林吗。”

阿强说：“还忘不了呢，我也还记得，你为了追她自残，用玻璃把左手划开，都能看到骨头了，”

“当时确实很喜欢她，愿意为她去死。现在这个嘛，我才不会这样对她，说不准那天就把她甩了，”

接着又问阿强：“你呢，初中喜欢那个后来去哪了，怎么就分了。”

另外一个抢答到：“他喜欢的多了去了”。

小时也说：你是不是因此被你们学校赶出来的，”

阿强转移了话题：“老板老板来包烟，”

“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没有烟。”

小时这时候站起来说：“我去买！”

其实在来的路上小时就买了一包烟，想着就阿强和自己嘛，就买了一包便宜的，可是到酒吧了，才发现有其他人，也就没好意思把烟拿出来。

吃好夜宵，一行人出来，小时问阿强要不要去他的出租屋。阿强说：“懒得回去了，要不找家酒店，小时说：“我还是回去。”阿强说：好吧既然你要回去，那我就跟我朋友走了，你就打个车自己回去。”

“那我去这边打车！”

小时准备掏出手机打个滴滴，手没拿住，手机摔在地上，赶紧捡起来，沾着灰尘的屏幕上多了两道裂痕，转身看了一眼阿强他们，赶紧拐到拐角处，用衣袖擦去灰尘，以为是是自己喝多了看花了眼，眨巴了两次眼睛，仔细再看。确实是屏幕摔坏了。想到刚才听他们聊天的种种，有炫耀，有讽刺。一无所有的自己无力还击，在他们面前他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失败者，没有背景，没有钱，而且本科毕业连一份像样的工作也没有，女朋友也嫌他穷，跟他分手了。没喝酒时他是个穷鬼，喝了酒他就是一个穷酒鬼。在现实面前，一无是处，他的种种努力抵不上别人的关系，所有的奋斗都指向失败。命运不公，现实面前有些人轻而易举的获得成功，有些人付出全力还是一无所得。

虽然这样，种种失败他不曾抱怨。他仍然坚信默默的努力可以击败现实，一直努力总有一次会成功。

小时右手攥紧手机，发疯一样向前跑去，大概过了十分钟，他穿过了这条白天繁华的街道，身后的街道，就像今晚经历的一切，从别人的繁华走向自己的荒芜。走进一条漆黑的小巷。一个人可能要走过无数条无人的街道，身负无人知悉的沉重，坚信努力的意义，找到最初纯真的自己，才能不抱怨这个残酷的世界。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然后勇敢的活下去。

一个酒鬼穿街而过，醉眼朦胧，满怀悲悯。明日酒醒时他应该已经走出了那条漆黑的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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