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六年七月二十八日,唐山发生了特大地震,那时我刚高中毕业在家。震后第四五天吧,人民医院就接到上级通知,立即接收震后伤员。我们这些刚好毕业在家待着职工子女,被刘书记一声令下“统统去帮忙”(那时还没有志愿者一说)!那真是,我一生中见到的对工作最有热忱、最有效率、人与人最有温情、人民对党和国家最有感情的,就是那段日子。
记得那天,不准请假,不准调休,全体医生护士在家待命,县领导直接督办,说是接收百十来号人,那时整个医院大概只有四百个床位吧,于是,立即腾空教室,走廓过道都是加床、药护箱、各种架子。晚上天都黑了,还没有来,大家都焦急地在大门进来的大道上等,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一种凝重。
当第一辆军车开着晃眼的大灯出现在大门口,所有的人,都像出征的战士,只见刘书记大声喊道,上!照会议上布置的,各队!
军车一辆接一辆,令我惊讶的是,所有的职工仿佛都经过了训练, 一点都不乱,一辆车一停,就有数个医生后勤小伙子上去,抬担架就走,根据伤者胳膊上系的布条颜色,区分为重伤还是中轻度,分别安置在不同的病房,或者立即手术。然后下一组职工上去,抬担架、奔病房。一切都井然有绪,有条不紊。
有女伤者来了,我跟上去,护送到病房。我记得是姐妹俩,大的比我大一些,是骨盆骨折。小妹妹大概是十一二的样子,伤情不重,但因为不愿意离开姐姐就留在一个病房里了,她们的父母都在地震中遇难。这都是那些热心的,同时也是喜欢打听的病号们七问八问打听来的,我听了,非常难过,忍不住落下泪来,跑回家了。
第二天一早,我就买了牙刷牙膏什么的去了病房,才知道,她们都有。每一个地震伤员,都有全套的基本生活用品,包括换洗的衣服、洗涤用品、手纸,扇子、甚至有信封信纸邮票,还有海门的小点心。当时就有人在病房高呼毛主席万岁!那情形,真的特别激动!
我和刘军、陈力她们,都认领了自己结的对子,我记得这姐妹俩好像是姓何,姐姐和妈妈原来都是唐山搪瓷厂的工人。
姐妹俩不知道是内向还是心情的问题,始终都没有和我有热情的互动。我也只是默默地坐在她们身边,不时为她们倒个水,扇扇子。中午我回家,把自己家里吃的一个什么汤盛了一缸子来,她俩稍稍吃了点,也不知是不对胃口还是客气。后来,食堂送餐的来了,我喂给姐姐,她吃得很好。我发现,对地震伤员的伙食是非常好的,为了照顾北方的饮食习惯还特意请来了面点师傅。
那段时间,整个医院都笼罩在同情、怜悯的氛围里,医生、护士、后勤人员对伤员都特别照顾,能网开一面的,尽量满足。上级时不时地来检查,慰问,中秋节还发了一些零钱。
毛主席逝世时,伤员们哭得昏天黑地,令人动容。那是真正的感情,伤员们还自己出了板报,把对党和毛主席的感恩之情尽情抒发
可是,世上就是有这种人,人心也总有不良善的一面。日子久了,就养成了几个老油子,明明伤情好了,按规定可以出院回家了,就赖着不走,还每天自说自话地在食堂里随心所欲,和医务人员称兄道弟,把办公室当自己家,到最后,成了大家厌恶的无赖。
一直到我们要上课了,我就不再去护理地震姐妹了。相处的时间里,我给她们洗头、擦身,她们总是很客气。也许是彼此性格的原因,我们没有成为朋友。我一直都很羡慕刘军护理的那个小女孩,很多年后都一直和那个母女有联系。地震二十周年的时候,南通电视台还专程来采访过她,她拿出了当年的通信,很自豪。
那年年底,到了一切单位都要写总结的时候了。卫生局的一个笔杆子就住在我家后排,他受政府委托,写了一份关于海门市卫生系统如何做好收治地震伤员的总结,好几十张报告纸,方方面面,从物资补充,组织发动、到人员调配、技术措施,资金落实、、数据详尽,是我见识到的真正有血有肉的政府公文报告,也从中看到了这个全国一盘棋的优越性,真的是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因为他说我的字不错,又反正在家没有事,就让我帮忙复写,一式五份还是六份,写得我那叫一个手酸呀 !
可惜,我没有留下一份,否则,这是一份非常好的,有价值的历史资料。 也可以拿出来自豪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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