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司马信始终跟在马车旁，脑袋里还琢磨着“好人”的事，见商荼回身朝自己行来，连忙迎上前去。
“前辈前辈，问个问题……”
“又有问题？”商荼斜他一眼，顿时警觉起来。
“嗯…”司马信扶了扶额，“您觉得，我是个好人么？”
商荼侧过脸，看着有些痴傻模样的司马信，上下左右的打量了一番，心想着这小子该不会又中了什么毒吧？
“前辈？”司马信见商荼没搭理他，又提了提声儿。
“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真话了。”
“我觉得吧…”见他着急又认真的样，商荼忍不住卖起关子来，“你不如去问问我徒弟。”
“……”司马信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得，我也不要您觉得了，我觉得好就是了。”说完夹了马背向前，寻司马若去了。
商荼只由得他去，拉了拉缰绳，往马车旁靠了靠。
“再有几日就到帝都了，有何打算？”
“师傅如何打算？”
“自然是去‘云汉楼’了。”商荼有点愁，有多久没去过云汉楼，他心里也数不出个一二三，且这云汉楼也并不是楼，而是帝都城外十里处的一座小院，无人在时有阵法护着，旁人也进不去，想来这会儿，怕是已不知接了多厚的灰，应是“不堪入目”了。
“师傅若不介意，徒儿愿同去。”苏念仿佛感受到了商荼的头疼。
“与我同去，不怕那小子相思成疾？”
“自不必忧心。”
“行，依你。”
商荼对苏念，总有种莫名的信任，这信任源自何处，不得而知，他只觉得这女子身上，有陆月出的影子，让他不能去怀疑，也不可去犹豫。
司马信一路跟在司马若身旁，时而想说话，却也只是张了张口，又把话咽回肚子里。他自小长在司马若身边，深知他脾气秉性。自他记事起，司马若便是个惜字如金，清冷如冰，不苟言笑的人，哪怕是对他，也不曾温热几分。他总猜想着，会是怎样的人，才能化得了这千年寒冰，如今看来，怕只能是那萧小宛了吧。
“那老家伙收她为徒了？”
“是，”司马信顿了顿，“二叔，我…”
“有何疑问？”
“二叔，我想知道，那玉佩真的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吗？”
“不假。”
“那我母亲是怎么死的？”
“生你时，血崩而死。”
“当真如此？”
“当真。”
当然是真的，司马信出生之时，正是司马若守在一旁。那日的情形，他至今记忆犹新，大夫眼中的绝望，一盆又一盆的血水，渐渐微弱的声音，还有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告诉他孩子名字时那女子的脸庞，他从未忘记，也不敢忘记。
“我为何会在西境出生？”
“大哥驻守西境，大嫂自然伴随左右，你为何不能生在西境？”
“我母亲真的叫‘阿竹’？”
“自然是真的。”
每个疑问都有确定的答案，司马信紧紧攥住那玉佩，锁着眉久久不语，司马若也不知他为何会突然问起这旧事，但直觉告诉他，那层尘封的纱，终是要被揭开，又将会掀起怎样的风浪。他轻叹一声，道：“大嫂给你起名‘信’，便是要你做一个言而有信，值得信任的人，往事不可回首，你总要学着往前看。”
“二叔教训的是，侄儿自当谨记。”
“再有几日便入帝都界，那老家伙自是去他的云汉楼，至于苏念，虽不知道她到底是何身份，但他既收了这徒弟，也应是与他同去的。这几日，你自当与她多说些话，待回府后，未必有适合的时机。”
“是。”
又行了有一个时辰，暮色慢慢降下，司马信回到马车处，商荼见他似有所虑，只当他是被司马若训了话不开心，也不去理他，由他跟着。而司马信也早已将那‘好人与否’的疑问抛到九霄云外，开始对那玉佩琢磨起来。
要说那玉佩有何特别之处，却也没有，怎么看都是普通的不能更普通的物件。司马信无事便拿着端看，也没能瞧出个花来。
“这玉佩有何奇妙之处？”司马信正冥思苦想着，身后便响起这美妙之音。
“不知，也没看出什么特别。”
“或许是时机未到呢，”苏念在他身旁坐下，倒是不避让什么，这让司马信心里升起点点甜涩，“你越想知道什么，便总寻不到答案，若是置若一旁，兴许哪天答案便自己出来了。”她望着墨绿色的苍穹，像是在自言自语，在火光与月色的侵染间，越发显得灵俏，司马信看的出神，眉间舒展，不觉挂上一弯浅笑。
苏念察觉他的失态，忍不住又想逗他一番，“想来少将军是没少流连那烟花柳巷，见到年轻貌美德女子便是如此这般吗？”
“呃…没，我只是…”司马信再一次严重怀疑了自己的脑子可能真的不适合打仗之外的事，尤其是面对苏念，每一次都被实力碾压，每一次都觉得自己被摁在地上使劲摩擦，“只是你太好看了，我才…”实话实说总是好的，至少好过瞎编，虽然描述女子美貌的字词很多，但他还是只想到了“好看”两个字。
苏念脸上闪过不经意的一笑，一路跟随的侍女为她披上裘衣，“小姐，天凉风大，还是进帐去吧。”
“嗯，”紧了紧外袍，起身欲往营帐去，见司马信欲言又止得模样，忽觉心里像开了花，又忍不住撩拨他一句，“明日便入帝都界了，少将军，可不要太想我。”
司马信望着她的缓步离去的倩影，脑子仿佛停止了运转，活脱脱的大傻子一枚。如此这般，恰被坐在不远处的商荼与司马若瞧了去，二人心里自是少不了一番腹诽，相互看了对方一眼，谁都没说话，静静的在篝火旁，继续各自的若有所思，想来是谁都没想到，阿竹的儿子，遇到苏念，竟会是这般的——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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