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本无事

        天下本无事，我们现在的时间，被互联网时代的七嘴八舌给浪费的太多了。

       

                                       

        2020年度“感动中国”人物颁奖，叶嘉莹先生被隆重推出。不过，在颁奖词的最后，称呼叶嘉莹为风雅的“先生”，引发一些网民的不满：叶嘉莹明明是女的，干嘛要称呼“先生”呢？当然，有人表示了有限度的理解：“先生”也指德高望重的女士。但如果直接称呼为女士，岂不是更好？

        有的人干脆说：这是性别歧视的体现，值得大批特批。

        记得我在2014年的一档电视节目中，曾经称冰心为“先生”。第二天有观众打来电话，很是郑重的批评：冰心是女的，称呼“先生”显然是一个低级的错误。我看到这条热线电话的记录之后，以最快的时间在节目中回应道：过去的先生就是指老师，尤其是指有声望的老师。称呼冰心为先生，是尊重的体现，并无他意。虽然如此，亦要感谢观众对节目的关注云云。

        语言学家索绪尔的话是对的：“语言既是一个系统，它的各项要素都有连带关系，而且其中每项要素的价值都只能是因为有其他各项要素同时存在的结果。” 一个词语的意思要看时代和语境，脱离了时代和具体语境的任何词语，包括一个人所说的话，都有可能引发误解。“先生”用在“感动中国”人物叶嘉莹的颁奖词中，让人觉得精准恰切，敬意满满，而叶先生也是欣然接受之；如果用女士，虽然也没有错误，但已然缺乏了对“老师”的那种感恩和尊重——甚至“先生”比“老师”一词，那种感恩和尊重的内涵更加宽博；至于有人会想到某些风月场所里的先生们，自然是“别有一番滋味”了。

        某些观众有意见，正是基于对词语的理解，没有跟时代和语境结合起来之缘故。今日之语境，对于“先生”的理解，在特定人物的身上，并没有发生变化。但如果非要和社会某些时间、场所中那种乌烟瘴气混淆在一起，那不光是对词语的亵渎，更是自身无知，甚至思维褊狭的体现。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性别歧视”的大旗，威力实在巨大。因为这基本属于“正制正确”的范畴了。新中国建立之后，男女平等的思想深入人心，性别歧视现象如同过街老鼠。“谁说妇女没地位，那是万恶的旧社会”。不过，随着男女平权意识的觉醒，关于“平等”的概念或多或少发生了偏差：其一，男女平等属于人格意义上的平等，从来不是生理、心理、体力、思维等各种性格表现的绝对平等，这是常识；其次，最重要的平等，是自尊、自爱、自强，而不是自卑、自怨、自怜。

        正如我们意识到的那样：商品社会中，无论是物质还是精神层面，缺什么才吆喝什么。什么东西吆喝的越响亮，其必然是稀缺品。一种东西越是吹毛求疵找寻，越说明它在找寻着内心中的焦虑和缺失。

        现在是一个信息生产、传播高度发达的时代，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有可能被传播和放大。有些挑战原则、道德、法律的丑恶现象是值得重视的（可往往这些东西反而被看客们嘻嘻哈哈吃瓜拉倒，怪哉！），但更多的，是无聊的，在所谓“注意力经济”方向指引下的炒作和消费。在这种风潮下，很多东西不是变成了“人云亦云”，就是“雾里看花”，吵吵嚷嚷中，不知道浪费掉多少人的生命呢。

        我相信一个观点，那就是“约定俗成”。语言是老百姓来用的，只要表情达意的功能不受到影响，就没问题。至于有些人觉得别扭了，非要喊着改革，那也没关系。时间是最好的“先生”，它会告知我们什么是对错。我们不必太过于看重一时喧嚣的声音。

        人的一生非常短暂，要珍惜。叶嘉莹先生近百岁的时光（我们祝愿先生健康长寿）只做了一件事——这也是颁奖词所看重的一点：中国古诗词的研究和教育、传播。我们和先生的学问、做人、寿命之距离岂止十万八千里哉？ 我们对于传统文化的误解和陌生，正因为这样淡泊功利，一心传道授业解惑的“先生”们太少了。

        “天下本无事”，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无事之事上；天下其实多正事，还是把时间用在一点正事上吧。

                                                                                                                  2021•2•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