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网首页原创文字集心情随笔
毕业十年,我们的秘密(连载中)

毕业十年,我们的秘密(连载中)

作者: 蒙初凝琪 | 来源:发表于2018-11-26 23:20 被阅读194次

    文/蒙初凝琪

    回首2018年,那真是散发着死神气息的一年。

    那一年的夏,是可以热到让很多家老人因脑溢血不幸逝世的程度;

    那一年的秋,好像从九月起吧,很多陪伴了八零九零后成长的文娱界人士在那一年接连告别尘世,令人心情跌之又跌、悲伤得触不及防、应接不暇,致使很多八零后犹如触电般重新拾起了怀旧的情愫、婉叹逝去的纯真年代,九零后也兀自深沉地念叨“开始失去了”。

    失去是一个过程,我们都想——是不是2018年过去了悲伤就乍然而止了?

    于是,我们等着盼着2018年快点过去。

    然而,还是在那一年,随着两道秘密的被戳破,我等来的竟是我失去了身边最好的两位闺蜜。

    一个虎,一个彪,一个傻,我们仨皆是这走不出人生格局的可怜人,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真的唯有死,是对于人生的落幕最好的表达方式。

    一、特别的婚礼

    一早起来,我站在墙壁上镶嵌着的落地镜子前,上下打量自己。

    墨绿色高领打底衫,黑色中绒铅笔裤和金色拉链短款皮夹克外套,棕色波浪型的披肩长发今天从后面挽成了一个高高的髻,没有头发帘,只在两颊流云鬓角,双耳垂中央各自点缀一滴银斑珠粒。肤色自来不暗,两颊因感冒引发的低烧泛起一点红晕,红来自然也就节省扑粉了,而在唇色上还稍欠韵色。

    口红,流转口舌之上,或明或暗,精致,而不繁缛,它于欲望都市中,亮出一抹上翘的弧度。

    女人的自信,在于滑过这样的弧度。今天,我挑选了结婚后老公送给我的第一样七夕节礼物——美宝莲赤茶色口红,看着两瓣唇上乖俏的色泽,还是熟悉的味道,我攥着那支口红,觉得却已尽是苦笑。

    我不应该苦笑,今天是要参加罗静婚礼的,应该开心才对,毕业十年了,一路演绎着人间的悲欢离合到今天的三十二岁,等来了我这位老同学今天出嫁,这么重要的时刻,什么都得为她让路,我要送她出嫁,罗静昨晚发来微信,让我作为娘家人早晨跟她的伴娘直接到她家,我很开心,可是我拒绝了。

    我深沉一叹的冷静过后,毅然回复她一条信息——“我还是直接去酒店吧!”

    一个月前,我想从网上给她挑选一份百年好合的摆台,表达一下我替她高兴的祝福,后来,也冷静地把那份礼物取消了。

    因为,我是个不吉利的人,我不想把我的不吉利沾染了她,希望她好,希望她幸福,于是,什么都不做最好,简单赴个宴喝个喜酒吧。

    出门前,我拿手机入包时,发现了两条未读微信。

    一条是同事发来的——“大姐,你那篇关于陪酒女郎的小说写完没,这周再不交老板骂人啦!”

    另一条是老公发来的——“下午14:00我在民政局门口等你,户口本,房产证,结婚证,身份证,还有我妈说的彩礼钱和首饰,别忘记带了。”

    拎好包,蹬上黑色中腰皮靴子,我出门了。

    从车库里出来没到半小时,二环路前方拥堵异常,看似且得等一阵。我索性熄了火,与其他并肩行驰的各色车辆一起驻足等待。

    这档口,我握着方向盘,一撇之下发现了道路边上的门市房的橱窗里,摆列着一列穿着洁白的婚纱的塑料模特,脑海里倏地想起大一那年认识的乖乖女何晓芸,她曾声情并茂地朗读过她挥洒在草纸上的小诗《橱窗里的婚纱》。如今,我脑海里她那时投入感情的朗读之声依旧绕梁,怎特么叫一个写实了得!

    罗大佑写给三毛的歌,忧伤地在我耳畔回响,教堂前摩托车的马达声,是否也将女儿的心事讲;

    秋来春去,发带系起岁月的成长,轻纱幔帐,谁家的姑娘,看尽别人的桃心绑;

    麈尾长谈,不见了稚气的过家家,风起雷动,挽起袖子,带着工资回家;

    什么时候,姑娘云鬓细眉,守候洗尘的车刷,路过,瞧了一眼橱窗里的婚纱

    什么时候,姑娘去送百年好合,错过捧花,路过,瞧了一眼橱窗里的婚纱;

    什么时候,姑娘追爱遍体鳞伤,笑如傻瓜,路过,瞧了一眼橱窗里的婚纱;

    姑娘,是美丽落下红尘,娇嫩的魂魄,有着被爱眷顾的权利;

    橱窗里的婚纱,不应该嫁给舞台,妆点缅怀。

    去爱姑娘吧,看她手挽爸爸,穿着婚纱;

    迈向你,允许她,永远在你的心房驻扎;

    从此,不要让她路过

    不要让她,瞧了一眼橱窗里的婚纱。

    欢愉与悲怆源且0.1秒的距离,其实什么都没发生,何晓芸就有这样的魔力,她弄湿了我的眼眶。

    不说我了,还是说何晓芸吧!

    何晓芸是我见过的最渴望嫁给爱情的女孩儿,这从她给我们显摆她的众多原创诗篇中不难发现,如果这世上真有人能为爱痴狂到飞蛾扑火的地步,那一定有她。

    我和罗静总觉得何晓芸是我们当中毕业就能风风火火把自己嫁出去的那位,只是很奇怪,毕业后,她悄么声地留在母校当了一名人民教师,十年了,她从未去爱,也不结婚,也不交男朋友,三十二岁了至今与父母住在一块,岁数越大越不如从前活跃了,多数时间,总见她一个人沉默寡言的捧着书读,大有佛前青灯一盏,出家为尼、看破了世间红尘,誓要孤独终老的意思,我们说她教书教傻了,她笑而不语。

    后面的车传出持续刺耳的鸣笛声,我才一哆嗦,惊醒到思绪回神,意识到前面的道路开了,驱车继续前行,奔向前方那片等待我去亲身见证这世界上配得上我最美丽新娘的最美丽的婚礼。

    车准时停在了铭府天地的地下车库里,作为这座城市比较上档次的高级酒店,我想过它的格局会让人大开眼界,但即便它再高级,论婚礼的程序我凭借多年参与类似情况的经验自恃如数家珍,而当我以为即将见到的是一场司空见惯的婚礼场面时,却惊奇地发现这场婚礼竟然不按套路出牌,我逐渐反思,我的以为真是我的以为了吗?答案是我错了,我不得不嗔目结舌的承认与感慨着总结,我罗静的婚礼啊!真真儿是给我开了一扇天窗,应了那句——“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

    罗静的婚礼现场是在铭府天地的十八楼,从一楼到十八楼,由一台唯一的全壁式外接悬挂电梯上下载客接送,一个能容纳80人的这样电梯在平时是不多见的,外接悬挂的电梯通常由透明玻璃做环视墙壁倒也平常,而铭府天地这个直达十八楼的电梯却是通体由4D打印技术呈现出来的星空壁画环视妆点,叫人完全欣赏不到离地后俯视高空的美景。不过,在如此星空下呆得久了,却有种被这以假乱真的4D打印技术莫名其妙地唤起了内心的娴静与从容,仿佛置身一处没有城市的喧嚣与雾霾的质朴之地,对人不用设防、思绪不用绷着弦,不怕有些东西细思极恐、最适合慵懒地做一点自己喜欢做的事情——那是城市人向往的生活。

    电梯的门,开了。那真是不同的世界,我只有用更慢的节奏才能读懂这一次电梯外面的世界。

    婚礼现场在电梯正对的走廊深处,拨弄开眼前用晶莹剔透的水晶珠子穿成一排的帘子后,就看见了一条被装修成管道的长长的走廊,身后,被触碰过的水晶珠子肆意欢笑、撩拨彼此,泛起清脆悦耳的音律络绎不绝,好像在对浪漫做了一次开场白。

    长长的管型走廊,是用LED蓝光屏做成的360°播放屏幕,来宾脚踩的地方以真实的影像播放着山涧间流淌下来的涓涓细流,配合潺潺泉水流淌出来的音效,令我几度怀疑鞋湿了。

    眼前的一切被播放的LED屏笼罩的,它呈现的效果是幽深的黑夜,天空中由远及近、辗转腾挪着新郎与新娘从出生襁褓里的模样到孩提懵懂的年代,再到青春年少,再到各自出落得繁华似锦的成年样儿,直至合拢。闪烁的照片中,他们颔首微笑、他们如胶似漆、他们举案齐眉,让从这里走过的人即便生活中曾错过新郎新娘的爱情故事,也会在这里不落下感同身受,像穿越了一段时光隧道,读着他们的故事,相信着这世间的美好,善心使人分享,他们不是炫幸福,是齐力传递着生活的正能量。

    我慢慢地、沉静地走过这一段特别的甬道,终于走到了它指引的深处——罗静的婚礼现场。看到眼前的一切,我已难掩我的错愕,画面太震撼了。

    曾经,当全寝都忙着实习,只有我跟罗静在上铺一个被窝里夜谈的时候,她告诉我,她其实很小女人的,她爱一种仪式,要让她心底里住着的童话王国里所有小动物都出洞,为她举办一场隆重的婚礼,她要在最朴实无华的大自然间嫁给她的所爱,由天地共同见证。我当时嗤之以鼻,只当玩笑,说她做梦,而今,这一幕使我更加明白,女人做的梦再胡扯,只要生命中真遇到了那个对的人,天方夜谭怎知不会落地生根?罗静的丈夫真的给她圆了一个童话王国的梦。

    然而,如果男人不爱了,那也真是不爱了,给女人煎熬,成为逼女人先说出离婚的那一位。

    编织的再美的梦,犹如泡沫,五彩缤纷,砰然消失,无迹可寻。

    我一直没当面见过罗静的丈夫,只见罗静手机里展示的照片,说是从九十年代兴起的聊天网站上两人结识,道得聒聒噪躁的两人结束了十余年忽明忽暗的长跑,今朝确立了喜结连理,竟不想对方是何等的宠爱、又是何等的不差钱啊!

    罗静小时候是深山里的留守儿童,长大走出了深山,随父母住到城里楼房,与我家成为了邻居,高三那年,又听说她有个患了白血病的弟弟,有那么一段很长的时间,罗静白天翘课打工,晚上逃寝当家教,每学期还冲刺奖学金,看空瓶子、纸箱子都是宝,哪里能赚钱她就脑袋削尖的去赚,只为她躺在医院的弟弟一次透析的钱。我养成了节约、不敢挥霍、仔细着过日子的好习惯,也是从罗静身上感染到的。

    看着被布置成鸟鸣山更幽的森林场地,以及在一群激光成影的各种动漫小动物的簇拥下,新郎一身干净的金色蕾丝燕尾装,双手捧散发着芬芳的一束鲜花,昂首矗立,深情款款地等来了荷叶船上微笑的罗静——纤瘦的娇躯裹在洁白的婚纱里的罗静。新郎缓步迈向新娘,这时候的背景音乐响起,新郎跟随韵律悠悠唱起“嫁给我,做我老婆好不好”。

    新娘巧目盼兮,接过新郎花束,垂目莞尔,随即抬手,迎上新郎掌心,跟随新郎去往来处。

    婚纱的裙摆,所掠过的地方像有施了神奇的魔法,周围顿生花团锦簇、大地复苏,整幅画面诠释了灵动的多彩,赋予了环境勃勃生机的美态,直至二位新人双手合十,转身驻足之际,画面由森林怦然爆出礼花,礼花的亮度博人眼球,在短暂的视觉冲击后,布景瞬间转为古堡,二位新人的父母亲,他们穿着华服,从古堡深处款款走出,面带微笑,走到了古堡中央几尺之上的宝冠长椅那里,一对新人面向自己爹妈······。

    罗静这场包裹着中国传统婚俗习礼中,所有别出心裁、曼妙美态我都是头一回见,但这并不够成深深震撼我的元素,实则,相比画面上的冲击,我更被震撼到的是——可喜我家罗静苦尽甘来,她的幸福到了。

    凝视着最美丽的罗静今日步入了自己的婚姻殿堂,我的眼泪不听话地自己划过了我的面颊,全数滴答在地。

    我想,船到桥头自然直、柳暗花明又一村不过如此吧?想到那时候赚钱拼命的她,现在挺过来了,还能有一个阔绰的白马王子开始终身守护她、呵护她,她再也不用过以前吃土的日子了。这样为她想着想着,我的眼泪愈发汹涌,犹如决堤的洪水。

    就这样,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送我家罗静出嫁了。

    婚礼仪式礼成,喜宴开始。

    前来向二位新人道百年好合的各路亲朋人马坐落有致,我也找到了姗姗来迟的何晓芸,她坐在一桌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今日的她依旧是白衬衫的外面套了那件蓝色无袖的大码针织衫,正手托香腮、愣愣发怔的独自看往台上,似乎还在意犹未尽的品味这种女人幸福的重要时刻。

    我抿嘴一笑,促狭地靠近何晓芸,从她背后用右手快速拍了一下她的右肩,然后闪身坐到了挨着她的左侧座位上,特别期待她向右回头目光扑空的笑话。

    何晓芸反应不迅速,但动作很高效,她朝左转头,给了我一个欢迎的笑脸:“一猜就是你,多无聊,你也来晚了吗?”

    “哪有,我刚才为了看得清楚,一直在那边站着看的,都忘记找座位了。”然后,我反问她:“怎么你刚到的啊?”

    “对啊,你怎么刚到啊?我大喜的日子,不够意思哦!”

    我的话音刚落,罗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从我的后面一把搂住我的脖子,将一定的身体重量倾斜给我上身。并揪着我的问题,连珠炮似的向何晓芸佯装嗔怪。原来,繁琐的婚礼过后,她忙里偷闲,趁得片刻的空档,一撇之余便转到我们这桌小坐下来。

    “我爸妈今天去国外旅行,我开车送他们去机场啦,谁知道你这位置这么难找,你个小媳妇穿这么好看的衣服要注意端庄嘛,站要有站相,坐要有坐相,来,过来坐!”

    何晓芸用左胳膊一挽,将已换成红色短款连衣裙的罗静拉到我和她中间的椅子上,她自己向右窜了一个座。

    “嘻嘻,对哦,我都忘记了。反正高兴,我告诉你俩一个秘密,我今天早晨验了,还没来得及告诉我田哥呢,你们得的可是第一手资料哦!”

    我和何晓芸噗嗤一声,纷纷张大了嘴巴,我们一左一右抚摸向罗静的小腹,我连说恭喜、太棒了,何晓芸连说双喜临门、万事当心。

    “没事啦,没事啦,我肯定会小心的,就是比较担心将来这个孩子的奶粉钱啦、上学前啦、学区房啦,怕是男孩子可得大出血喽!”

    “你还操心这个呢?你看看你家老田今天给你整的这排场,你生出一个连队都造成不了任何压力,放心吧,你就收起你的创伤后遗症吧,对了你家田哥是做什么的,家境很殷实嘛,没听你说过?”我问。

    “做一点小投资的,不过,你知道吗?我差点信了他是干保险的,他那天向我求婚,左手举的是婚戒,右手摊开的是五份保单,他给他自己买了五份人身险,受益人全写的我,我一看足足是200万的保额,他说,世事难料,他把我娶回家就是他最亲的家人,他在,是我的顶梁柱,他不在,也要是我的人民币,我觉得他疯了。”

    “真好,你就幸福吧,有这样的老公真好。”何晓芸由衷感叹,我也随声附和,连连点头。

    “好的话,你也整一个,接下来咱都等你的好消息。”罗静喜悦地握了握何晓芸的手,接着转向我,悄声询问我:

    “你呢,闹了大半年,现在怎么样,真没可能了吗?”

    “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我那些不吉利的东西不想带到这里。”我一叹息,目光低垂。

    “没事,我们是一体的,我好了,也希望你好,能办赶紧办了,长痛不如短痛,咱当机立断,人生还长,等休息好了就再战江湖,做最好的自己,男人们自然门庭若市,自动送上门给你挑了,我支持你!”罗静向我一眨眼,揽着我的肩,摇着,给我宽心。

    “还有我!我也支持你,女人有钱有事业,说白了那叫恢复自由,可喜可贺呢!”何晓芸的左手伸给我,温热的掌心盖住了搁在桌沿上的我的手背,她语气坚定,透着十足的明亮。

    我点点头,嘴角稍稍后翘,回答得坦然与轻松:“东西带好了,跟他约的今天下午去民政局。”

    “好!我们碰一杯吧!”罗静起身,随即在眼前的桌子上找了一个空杯子倒了半杯大塑。

    “好,就为我们仨未来的好生活,干一杯!”我和何晓芸纷纷起身,我因开车选了饮料,何晓芸自来不喜酒气,迎上来的酒杯里也是饮料。

    “哎呀,你们在这桌呢?你们仨说的真好,真对,可是日子很长,过日子是问题是叠着问题的,想过美好生活的话,有很多事情都得需要面对和改变,我给你们仨写上三首诗,送给你们三个人每人一个,没事的时候拿出来读读,只有参悟了,记住了,你们仨的美好生活就来了。”

    说话的人身穿一种流水线作业的工作服,脸色有一种洗不干净的黑色,有很深的法令纹和抬头纹,头发的乌黑是染过的,两鬓还有顾及不到的花白原色,他的胸前口袋别着一管钢笔,钢笔银色的笔帽露在外面很是锃亮,乍一看,我感觉这应该是一个性格很固执、做事不会无的放矢那种人。

    他一边说话一边来到我们桌,我、罗静、何晓芸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表示都不认识这人,我心里想,可能是新郎家那边的亲戚吧,感觉人家也没什么恶意,一个好事、嘴贫的大爷而已,就默许其上座了。

    只见那怪怪的老头落座后,从胸前的口袋里把那管钢笔拿下来,从桌子上找了三张纸巾,真的在纸巾上刷刷书写,眨眼工夫三张纸巾上各出现了由钢笔字写出来的两行小字。

    紧接着,他小心翼翼的将纸巾分别递给我、罗静和何晓芸,像是完成了一个重大的交接仪式,他的面上显现着友好往来的微笑,看我们从他手里接过去了,他很满意的又多嘟囔了一番:

    “孩子们啊,都不容易,本没有对与错,祝愿你们一直幸福的生活吧!”说完,也不耽搁工夫,他走了。

    我们仨在他走后,都八卦好奇,迫不及待地摊开来看,我的上面写道:

    律回岁晚冰霜少,春到人间草木知。

    便觉眼前生意满,东风吹水绿参差。

    接下来,我们又注目递给罗静的那首诗:

    雨里鸡鸣一两家,竹溪村路板桥斜。

    妇姑相唤浴蚕去,闲看中庭栀子花。

    再念起写给何晓芸的:

    微雨众卉新,一雷惊蛰起。

    田家几日闲,耕种从此起。

    对于这三首小诗,我和罗静感受一样,丈二和尚、不明就里、面面相觑,心中一顿错愕,再看向何晓芸,以为她能与我们产生共鸣,结果是我和罗静忽略了一点,何晓芸平时就爱看书,这是事实,所以,她看过她的诗后,脸色明显不对了,沉吟片刻,她的眼睛闪亮,似有泪光,我们知道,她是读懂了。

    我和罗静看不见自身的见识浅薄,就是愤愤不平的感到被不公平的待遇了一把,于是,一顿追问何晓芸里面什么意思。

    何晓芸像对待她学生一样,慢条斯理的对我说:“你那是张栻 (宋)的《立春偶成》。”她又指指罗静手里的纸条,说:“你那是王健的《雨过山村》,而我这个是韦应物的《观田家》。”

    我和罗静倒吸一口气,流于应付似的立马向何晓芸表示了对她博览群书、才华横溢之赞叹,然而赞叹完了就讽刺,说她提供的信息度娘里都能查到,说我们想要她具体点,诗中提的是什么事情,有什么寓意。

    何晓芸这时候沉默了一下,然后,她歪着脑袋对我们阐述了一个逻辑。

    她说,我能看懂我的,可是,我不想说,你俩的我看不懂,因为你俩有故事没跟我提过。

    我和罗静一声叹息,无力地趴在了桌子上,消停了。

    二、离了婚的女人

    人生,是不是总是跌宕起伏、悲喜剧无缝交接?

    同一天内,去完成见证别人的结婚和办理自己的离婚,这两件事情。

    我在民政局办公大楼外面的右侧水泥台阶旁,等待。

    茫然的目光中,起初像个没有目标的流浪者,混迹天涯、无处聚焦,直至,在大院外的马路对面,可见了一个人影点,人影点由小慢慢变大,那是一个人在朝我的方向走来,我虽眼神不济,看不清来人的五官轮廓,却完全能从他走路的姿势上知道,那是当我再从这栋民政局大楼里走出来的时候,称之为前夫的男人。

    别说走路的姿势,这个男人的身上,他的每一处肌肤我如数家珍,我的内衣只为他而解过,我们一起共浴,在同一个花洒下拥抱热吻······情乳胶合、纠缠不清。

    还记得,伏夏中他在家嫌热,总是光着膀子,有一天他下班,衣服都没换,便迫不及待地将我壁咚在床,我当时一脸的心灰意冷,语气特平静地对他讲:“我丈夫从来不穿衣服,说,你是谁,你扮成他有什么目的?”他当时闻听气绝,来一句“我靠!”便悻悻地起身走了,留得我继续仰躺在床,乐不可支。

    想到当时的情景,如作刚刚发生,我不禁又笑了,还好,距离远,他没看见。

    我爱过他,甘愿从女孩儿被人叫做媳妇,他呢,这个男人一定也爱过我,因为,我不想委屈了他。

    今天,我们前后脚来到了婚姻的终点站,究竟曾经的恩爱夫妻、许诺过白头偕老的两人怎么就混至这副分崩离析的田地了?

    我自问自,笑了笑,无言以对。

    他走到我跟前,见我笑,以为我在跟他打招呼,也笑着向我搭话:

    “来的挺早,等很久了吗?我们进去吧!”

    我保持微笑,先说没有,再说好。右手在肩上扶了扶单肩背包的带子,走在前面进了大楼里的正厅。

    门口的门卫迎上来,问我们办什么业务,我与他的回应毫不隐晦,异口同声、严丝合缝,干净利落地叠出两个字:“离婚。”

    门卫指引我们去到三楼左拐,我继续走在他前面,上了三楼的楼梯。

    到了三楼走廊,左拐,按着墙上的温馨箭头,我和他来到一个偏厅,里面窗明几净,空间很大,进到门口第一件事,在被指引下,我们像去了银行柜台办业务一样,先从一部机器里取了一张号码纸,上面写着“52”。

    我和他径直往偏厅里面的业务柜台方向走,没有停留在外面的柜台前,他记得,我也记得。

    我俩登记注册那天,他大摇大摆、上来就去里面的柜台,当时有一名工作人员拦住他,告诉他,那是办离婚的区域,他逃也似的跑了,我瞧他傻样,我也笑的很傻。

    这回,我和他进到里面的柜台,不算走错了。

    我和他在里面一排柜面窗口正对的等待区的椅子上,隔了一个空座位安静地坐着等待,他看他的手机,我发我的呆。

    这时候,同样办理离婚的“51”号,女方正在冲着工作人员歇斯底里:

    “凭什么,你们凭什么,我的房产跟他有什么关系,凭什么离婚还要看房产证,我不拿这婚不能离了?你说,能不能离!我就问你不拿你能把我咋地!”

    “人家······”男方的声音刚起来。

    “你闭嘴,没问你!”她凶他的男人,男人的声音在被喝令中停了。

    我的目光循声凝视着“51”号他们,可笑他们不和谐的婚姻走到尽头,旁人见了只这一幕就明白其问题了,又一转念,自己又何尝不是给人笑话的一个柄?我凝视了深渊,自然也要被深渊所凝视。

    偏厅外面,当负责结婚的柜台窗口叫号叫到了“34”的时候,偏厅里面办理离婚的柜面窗口已经叫到了“52“。

    我和他去到了有着我们号码的走马灯下面的窗口处,那里有两把蓝色的高脚转椅,我坐在右边、他站在左边,始终未坐。

    我们分别从包里取出离婚的相应材料,工作人员检查完毕,没有问题后,我负责写三份“离婚协议书”,并签好字递给他签字,然后,按手印,红色的印尼在我俩的大拇指上留下黏黏的腥红,我从包里掏出两块纸巾,自己留一块擦拭手指上的印尼,另一块,递给他用。

    接着,我和他又去照了相,看着工作人员将我和他这回照的单独的照片分别用胶棒黏贴在我和他的离婚小本里指定的区域框中,又看着工作人员归揽好各种材料和纸张,分别递还给我们,说办完了。我和他道声谢。

    这时候他转向我,问我存单和首饰。

    我从包里全数掏出,递给他。

    婆婆在得知了我向他提出离婚的事情后,找我说,离婚是我提的,那结婚的5万块彩礼钱以及三金的首饰应该还给她。

    我心想,公公几次心梗进医院用钱的地方多,包括他,我的前夫,人生漫漫,将来他还得娶老婆,家里哪能再来几万块做聘礼娶媳妇?

    婆婆既然跟我开了这个口,我一日夫妻百日恩,心伤透之后,也不差这一击了,留他们循环使用吧,便十分冷静地同意了。

    从偏厅出来,从走廊拐弯,下楼梯,我一直走在他前面,也不顾他走得怎样,也不想再看他。

    以前,每逢周末,无论是与他去菜市场买菜、还是出门过马路,我总习惯用胳膊挽着他,或是从他口袋里或是从他袖子里摸出他的手,握着他的手走路,好像不挽着他胳膊、不握着他手,出门就少点什么,叫人心里没底。他呢,通常都会大幅度甩掉我的手,躲着我往前跑,我就在后面追。

    从此以后,再也不会了,我的双手都插在自己上衣口袋里,风里雨里,我是我心里的底。

    走出民政局的大楼,在外面的水泥台阶的位置,我脚因没站稳一踉跄,他的手扶了过来,只一下,我触动非常,表面没作声,当没这回事,脚步继续迈得欢畅。

    有一次去买菜,他大跨步迈过一个栏杆,却见我没跟上他,而是拐到另一个方向,绕了一个好大的弯才与他会和,他问我为什么,我撒娇,对他讲:“人家从来不做这么粗鲁的动作,人家是淑女,淑女就应该是淑女,淑女从来不去跨那么大步子的,多难看啊、多不优雅啊。”

    至那一个月后,有一天出去吃饭,我正愣神,他对我说,快走呀!

    我看向他,再随着他的眼神看向地面,他正用一只脚踩低了铁链围的护栏,等着我以小碎步迈过去。

    我噗嗤一笑,原来,他记得。

    “你往哪头走?”

    他的声音把我拉回到现实,我回答右边。

    他说,他往左边走,我嗯一下。

    他说,以后如果遇到难处,起码是在同一座城市,可以给他打电话。

    我又嗯一下。

    他说,我拐了。

    我又嗯一下。

    就此,一个向左,一个向右,两个在一块走路的一男一女朝着彼此脑壳对着的方向,各走各的

    启动车子的时候,我脑回路有些卡顿,在驾驶座上发了一会儿呆,然后,给我妈发语音:

    “妈,事情都办妥了,今晚我回家啦?我想回家住。”

    说完,立马收到了我妈的语音:

    "这给我急的,办的还顺利吧,行,女儿啊咱回家,见面再说。"

    听完语言,我又把刚启动的车子熄了火,在车里,我从包里取出一盒烟,开了临近的车窗,安安静静地吸了两根烟,再又重新启动了车子,打转方向盘,向回家的高速上进发。

    高中毕业那年,在我即将来这座城市上学之际,我爸好像预言家似的,他认为我将扎根在这座城里了,于是,学着明星成龙父亲的样子,也给我出三个“不许”,要我发誓遵守。

    一、不许吸烟;

    二、不许进夜店;

    三、不许自杀。

    半年前,我学会了吸烟,并且一直瞒着父母;

    后来,我重新向自己发誓,仅此而已了,我一定会坚守后两条。

    不过,就在办完离婚没多久,有一天夜店我也进了,而当我庆幸唯一遵守住了最后一条——我没自杀。却怎么都想不到,自杀的竟是我最要好的闺蜜······罗静、何晓芸,死了。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 f025a058dd84:看名字和序我以为你要写你的故事,没想到是小说
        蒙初凝琪:哈哈,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写着玩的,练习矛盾冲突的描写,谢谢珊珊^_^。
      • f025a058dd84:赶紧更新
        蒙初凝琪:@叽里咕噜_18d1 哎呀,我昨晚想点保存一糊涂点击了发布,真的很好吗?我都不想写了。

      本文标题:毕业十年,我们的秘密(连载中)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gfuptq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