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汪四一般每两周回家一次,有时一月回去一次。对于汪四来说,回家一次太浪费时间,周六下午回家,周日下午离家,一大半时间都在路上,实在有点浪费时间,还不如在学校多看看书呢。
周末除了完成一周中剩余作业外,汪四也喜欢上街走走。嘉定城中毕竟是城镇,更何况附近还有很多公园可以去逛逛。但是他更喜欢到清河路上的新华书店去看看有没有自己喜欢的书可以购买。由于每个月生活费紧张,买书就是牙缝里省钱买书,每一次都需要斟酌半天才把书买下,买书对于汪四来说有点像茫茫人世间寻觅知音般千挑万选。但不管买还是不买,逛书店也是汪四周末最喜欢做的事。
又是周末,汪四又一次走上清河路。十一月上海天气是最美的,已经过了秋老虎的肆虐,冬天还段时日才能来临,气温也不高不低。路两边的梧桐树叶慢慢变了颜色,远远看去颜色缤纷如同一片片彩云浮在街道上方,人走在街上如同跨过一朵朵五彩祥云。街道上的人不多,一个人走在街上有点无拘无束的感觉。清河路上书店离南大街和清河路交叉路口不远。平日里书店里人也不多,周末时不时有中小学生来这里购买教辅资料,也有爱好读书的大学生来这里看看有什么心仪的新书。说是看看书,那时还不是开架的书店,你也只能隔着柜台看远处摆在书架上书的封面,需要详细看哪一本还得和营业员商量。前一阵子汪四看中了泰戈尔的成套诗集。里面的《飞鸟集》《新月集》汪四最喜欢,可惜的是只能成套的买。他已经来过几次,营业员看到他只看不买,已经有点不耐烦。这两本集子里的有些诗句汪四至今都还记得。
Let life be beautiful like summer flowers and death like autumn leaves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只有经历过地狱般的磨砺,才能练就创造天堂的力量;只有流过血的手指,才能弹出世间的绝响。
当你为错过太阳而哭泣的时候,你也要再错过群星了。
以上来自《飞鸟集》
我愿意我是一个更夫,整夜在街上走,提了灯去追逐影子。
我做云,你做月亮,我用两只手遮盖你,我们的屋顶就是青碧的天空。
我会忘了你,这是真的吗?让这句话成为我最后的话。
当傍晚圆圆的满月挂在迦昙波的枝头时,有人能去捉住它么?
以上来自《新月集》
“你买不买啊?都来过好几趟了,你要再不买就会被别人买走了。”营业员有点半真半假的说,眼睛里有点揶揄的神情。
“真的假的?”
“真的啊,有一个小姑娘也来看过好几次了。她也看中了你手里拿的那两本书。还说这一套书就这两本有意思。”
有这样的女生?是谁呢?
汪四还在狐疑呢,营业员又说了,“喏,你看她也来了!”
汪四转身一看,愣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那齐耳乌黑短发的女孩,闪着一双眼睛正盯着汪四看呢,抿着嘴角还在那里偷笑呢。
“原来是你啊!”汪四还能说什么,太出人意料但似乎又在情理之中。“你也喜欢这书?真的假的啊?”
“对啊!你喜欢的别人就不能喜欢吗?”梁同学一脸的俏皮。
“那你买吧,我不买了。你买了能借给看吗?”梁同学笑着说。
“好,好。”汪四还能说什么,迅速的从裤兜里拿出早就被自己揉过多少遍的五元钱,递给营业员。五元钱对于汪四来说是两天的伙食费。
“你们还认识啊?”营业员拿了汪四给的钱,那眼神中充满了过来人的坏笑。
“认识,认识,我们是同学。”汪四说话都开始有点结巴,好像被人发现他做了什么坏事。匆匆地拿过书放进自己的背包,转身对梁同学说,
“你还买书吗?”
“都被你买走了,我不买了。我们一起走吧。”
和女生单独一起在街上走汪四可是破天荒第一次,虽然对于梁同学那是再熟悉不过,实验都做过多少次,可不争气的心跳已经开始加速。更可怕的是自己心里似乎对梁同学荡起了阵阵涟漪,那心跳都已经能听见“砰砰”的声音。书店的营业员看着这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书店,那视线跟着他们望了很久很久。
“你今天出来是特地来买书的吗?”两人走在街上不说话总有点尴尬,还是梁同学打破了这怪怪的紧张气氛。
“嗯,我来这里好几次了。你呢?也是特地来买书的吗。”汪四都不好意思说,要是今天没遇到梁同学,估计自己还在犹豫要不要买那一套书。
“我?我出来随便走走的啊,看到书店进去随便看看的。”
“哦,是这样啊。那你现在去哪儿啊?”
“我已经逛了一圈,准备回家了。我家就在沙霞路啊。”
对啊,那天在图书馆时梁同学说过。南大街一直往南就可到沙霞路。“那我们一起走吧,我回学校。”
“好啊。”梁同学可不见外,哪像汪四那么拘谨。
仅仅是同学,可也不是一般的同学,汪四也没有什么非份之想,他们就是实验搭档。但这几次巧遇,汪四心里开始感觉这是不是老天爷冥冥中的安排啊。可他是一个木讷的人,对于感情的事总是有点不善表达。班级里有几对男女同学已经走到一起,但对于他只有羡慕的份,心里即使有波澜,表面上还是装作波澜不惊。一路汪四都不敢说话,生怕自己拙嘴笨舌破坏这温馨的气氛。梁同学偶尔抬头看看汪四,眼神中恍惚间也有些许期待,似乎想说什么,可汪四啥也没听见。沿着南大街的台格路一直往前,一路上只听见梁同学的皮鞋踩在路上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
“听说你写日记。”梁同学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咦,你怎么知道啊。你听谁说的啊。”
“这个你不用管,反正我知道。”梁同学的笑靥又在她的脸上像花儿那样慢慢展开,笑意中带着胜利者的芬芳。
“嗯,我是记日记的。已经写了三年多了。”
“真厉害啊,我可没有你有耐心。哎,对了,我现在在校报当校记者,你可以投稿啊。”
“真的吗?”其实梁同学当校报记者的事汪四早有耳闻。“好啊,哪天我整理整理,你给我看看能否投稿。对了,有稿费吗。”
“你财迷啊。”梁同学笑开了,“没有稿费的啦,不过一旦发表了,我请你吃饮料。”
“还是我请你吧,让你请多不好意思好。”汪四心里有点大男子主义,感觉让女生请客有失风度。
“那一言为定哦!汪芝罘,我到家了。”在沙霞路和南大街交叉路口拐角不远处的一座两层小屋前,梁同学停下了脚步。
“那再见,明天见。”汪四冲着梁同学摆摆手。目送着梁同学走进小院,慢慢消失在她家的铁门后。
汪四一个人沿着沙霞路脚步轻快地往前走着,若有所思地回到学校。坐在寝室的书桌前,心里还在回忆着梁同学刚才的一颦一笑。可想着快临近期末考试了,这些短暂的美好回忆也应该先放一放。
2020.7.13
回忆总是美好,如同天边的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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