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清冷。想起有一年读书在外,周末晚间错过了末班车,只好一个人走回去。天色已暗,回家的路还有十几里路。偶有电线杆架着昏黄的路灯,吹着清明时分特有的肆意的大风。
脚下是坑坑洼洼的积满水塘的破烂公路,两旁堆满修路用的石子和泥土。田野间偶有星火一吸一灭忽明忽暗,不知道是坟前祭祀的烟香,还是寂寞思亲的磷火。前二十米无人影,后二十米亦是寂静无声,风不时的扬起漫天白色的纸钱。
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在那样的夜晚,荒郊野外,心不时的哆嗦,只有加快回家的步伐,看过的鬼故事统统在脑海里重演了一遍。那样的夜,那样的风,那样的黑暗,那样的脚步声。
不知道什么时候身后想起摩托车的声音,终于出现了一个人,还是活的!
他问我家住哪儿,父亲叫什么名字,我统统告之对方。虽然心里恐慌无比,在那个年代人与人之间尚有温存和信任。
他说我听过你父亲的名字,于是这个陌生的男人把我送到家门口,我的父母对他感激无比。
事情过去了很多年,我依然记忆犹新,如电影的画面一样在脑海漂浮不定。后来渐渐的,我与家的距离忽远忽近,一直在生活深深浅浅的坑洼里颠簸着。
外面的世界已不再新鲜,不管到了哪个城市,到处都有蒙了尘的繁华与落寞,纵然踏过千山万水,心仍无归处。
梦醒几回,茫然恍惚,那样的暗夜居然在梦里闪亮着醉美的光泽。一离故土,饮下壮行酒一般,无怨无悔。
对于父亲而言,这繁华的国际都市是他童年少年的记忆,而对于我,家的意义则在于外婆的老屋和翠白的梨园,以及雨后打湿的知了猴的洞口。
家已逐渐苍老,没落坍塌,只剩下一个抽象的符号蜷曲着,或有暗暗的歌声或舞姿。
家已逐渐凋零,但不悲不喜,看不出孤独看不出嬉闹。她依然坚强的屹立在那里静静的守望着,细数远去归来的异乡来客,吹拂他们多年漂泊的风尘。
不管当年那些人如何的斩钉截铁,义无反顾,断然诀别,最终还是心有深沉的牵挂。
苍茫远方,仿佛从未远走,纵有多少离家之举,千山万水割舍不断家对游子无声的呼唤。一个人的记忆里,故土是唯一不变的终点,总有那么一根看不见的细线拴着你的脚步。
想像再这样凄冷的寒夜里,那些蜗居在地下室和隔间里面的异乡人,是怎么收拾铺盖,怀着酸楚与无奈的心情带着妻小踏上归乡的路?
蝼蚁蚍蜉,对于繁华的都市,外乡人似乎只有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命运。浮萍人生,大多漂泊在社会的底层,不知几代血战争夺更迭,才夺得了了今世高高在上的浮华。
人之远行,似乎在血液里已经注定,一如动物的大迁徙,从这里到那里说不清来由。即便被无耻的政客驱逐流离,也消灭不了人们讨生活的勇气和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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