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周大乱斗22孙庞斗智
作者:公子晋
一代英主魏文侯死后,中原大鳄魏武侯继任,他的策略比起老爹来简直章法全无,一通王八拳乱打,而且对老爹联合三晋的路线大肆修正。如果说魏文侯四面树敌只是条件反射的话,那么魏武侯的四面树敌就是没事找抽型,尽管他也曾支持田氏代齐,但没有根本上改善同齐国的关系。魏武侯在位期间,中山在齐国暗中支持下顺利复国,魏国丧失了一块有利的殖民地,无法遏制燕赵;韩哀侯趁着魏楚激战榆关时吞并了郑国(韩国在四十八年前曾经杀死郑幽公,内部原因是改革派子阳被保守派公孙申所杀,郑国元气大伤;外部原因是经过楚韩魏三国多年的攻伐侵蚀,早已疲惫不堪。),赵国进行了公仲连半吊子改革,魏国在三晋的首强地位有所松动。
魏武侯死那会儿也老大不小了,竟然糊涂到连继承人都没指定,他一死搞得差点亡国(司马迁语:君终无世子,其国可破也)。魏惠王和弟弟公子缓争夺君位,宋人公孙颀游说韩赵两国武力干预(魏武侯也曾趁着赵成侯和公子朔争立时干预过赵国),按韩国方面的计划是要瓜分魏国的,只不过赵国贪图小利,想拥立公子缓让魏国割地求和尽快兑现就得了(假如公子缓和晋惠公一样翻脸不认账能兑现得了么?)。结果韩赵不和挽救了魏国,之后韩赵两国没少吃苦头。
魏惠王当政后遗传了他老爹那套王八拳法,仗着爷爷改革的成果四处乱打消耗着六十万常规军的家底,迁都大梁标志着魏国战略中心的转移,着力于经营中原,也就是说把战略重心变成对付韩赵,如果此时魏惠王继承爷爷的遗志,灭了处于沉睡期的秦国 ——因为秦国还不具备入主中原的硬实力,柏杨也有此设想——然后继续交好韩赵齐,蚕食反应慢的楚国,说不准统一六国的就是魏国了。因为当时虽然魏国高层开始排外,但人才很少有向秦楚两国流失的,这两国的软实力排名也比较靠后。
魏惠王任命商祖白圭为相,开发了一条人工河——鸿沟(后来隋炀帝在此基础上接着挖,就是大运河的通济渠,也叫汴河)来连通黄河和淮河,以便势力向东延伸;之后还沿着洛水修建了长城,这也标志着魏国主攻方向不在西方而在东方。白圭是个生意人,可以说是魏惠王的理财师,此公和索罗斯一样喜欢买空卖空,而且以出手狠著称。管仲治国的水平很高,但经商就一般般了;范蠡喜欢宣扬自己经世济民的理念,但却很少谈生财之道。如果说范蠡是“仕而优则商”,那白圭就是“商而优则仕”,他开发鸿沟主要作用大概是便于货物流通,让魏国这个二手贩子发上一笔,但在鸿沟的设计中考虑更多的是战略价值,韩非子说白圭修筑堤坝时连蚂蚁洞都堵上了,可见此公还是一个优秀的水利专家。赵魏两国地势高,齐国地势低,以黄河为界,一发水齐国就淹了,所以齐国的堤坝只能修得更高,时代已经每况愈下了,不免有以“以邻国为壑”的弊端,但对本国人民的生命财产却是一种保障。所以孟子说人家大禹治水以四海为壑,而白圭治水是以邻国为壑,一到战争时期就可以和智伯淹晋阳一样为害邻国,一点人道主义精神都没有。
虽然修渠挖沟是个好事,但古代生产力不发达,一般不是为了战争(夫差、魏惠王)就是为了统治阶级享受(隋炀帝),耗费人力物力极大,国家很容易被拖垮(唐皮日休在《汴河怀古》一诗中写道:尽道隋亡为此河)。魏国在白圭的经济学理论指导下,确实也充实了物资,魏惠王曾向齐威王炫耀说他有十颗夜明珠,能照亮十二辆车的距离,可见魏国的富庶程度。
魏国的飞地原本就很难联络,按魏文侯的策略攻秦还是可以有一番成就的,只不过在魏武侯错误方针指导下发展成东西方向扁长,南北狭窄,好似智利横过来,如果魏惠王绕着地球打一圈还有可能碰到亚历山大帝,那样邻国就多得数不清了。此时赵国开始频频对中山和卫国用兵(赵国的邯郸和晋阳也是飞地,所以攻略中山是必下的一步棋,魏国的最好办法就是把中山这块硬骨头让赵国啃去,自己专心蚕食卫国),和魏国抢地盘,魏惠王一怒之下开始发神经了,命令大将军庞涓围攻邯郸。
在这个历史大背景下,孙膑领着齐国兵围魏救赵一战成名,估计当年的国际和平奖非他莫属了!
孙膑和庞涓的故事虽然不是太精彩,但更像一个纯粹的故事。庞涓、孙膑本来同属鬼谷一期生,也许孙膑反应有点慢,留级成了鬼谷二期生。鬼谷子被称为兵家之府库,纵横家之鼻祖,据说苏秦张仪也是他的学生。庞涓死那年三十岁,假设孙膑和庞涓同岁,苏秦二十岁时孙膑已经五十六岁了。假如鬼谷子比孙膑大二十岁那也已经七十六岁了,苏秦张仪算是关门弟子了!不过有传说毛遂也是鬼谷子的学生,那鬼谷子已经有一百来岁了,要么后来这些纵横家就是再传弟子,要么就如倪匡在《天书》中设想的那样鬼谷子是外星人的学生。
魏国人庞涓先给魏王打工,自然排挤外来户孙膑。孙膑不受重用表面上是庞涓的嫉妒心在作怪,另一方面也说明鬼谷学派被西河学派所排挤,进一步讲就是魏国本土人士在无形中排挤外国人,说到底就是贵族在排斥平民,狭隘的地方保护主义让魏国流失了吴起、孙膑、商鞅、范雎等一大批人才。人才是一个国家的根本大计,三国时群雄割据,但只有魏蜀吴三家存活下来,主要就是因为他们不单能吸引人才,而且会发挥人才的作用,不像袁绍人才倒是招来了一大堆,只不过是为了装门面用的,好比某些人嫌书房空荡荡放一摞名著装饰一下,估计十年也不会读上一遍的!魏国在攻略邯郸失败后,齐、秦、宋、卫都来落井下石,不过魏国皮糙肉厚,咬上两口也伤不到根本,遗憾的是魏惠王没有吸取教训,反倒更喜欢瞎折腾。
商鞅一忽悠魏惠王就傻了吧唧地称王了,仍以天下霸主自居,还让秦、赵、宋、卫、邹、鲁等十二国国君学习贯彻他的讲话精神。申不害那套不是改革的改革现在看来就是教国君玩阴招,但还是有一定效果的,韩国的国际影响力也有所提升。韩昭侯就和齐威王结盟,明里暗里遏制魏国。魏惠王越来越老糊涂了,在一个国际盟友都没有的情况下挑起事端,攻伐韩赵。这次还是庞涓带兵,太子申只不过是随军历练的。庞涓一出马,孙膑又带着齐国军队又来维护世界和平了,结果马陵之战庞涓被乱箭射死,太子申被齐国俘虏,后来不晓得什么原因死了。台湾学者徐培根和魏汝霖认为马陵之战时庞涓已经死了,指挥军队的只有太子申一人,先秦史料今人所看到的估计还不及司马迁涉猎的十分之一,轻易推翻司马迁有些武断了,虽然国学大师钱穆和日本汉学家齐藤谦都认为孙膑和孙武是同一个人,但也只是在辨析而已,不敢确定自己就是对的,对与错只能等考古人员发掘出先秦文献来判定了!不过大家普遍认为马陵之战时齐威王还在世,不晓得为什么司马迁在《田敬仲完世家》写成齐宣王,看来虽然司马迁史料比较多,但没有今人优秀的研究方法,写文章也有漏洞啊!
魏国“东败於齐,长子死焉(孙膑的两次军事行动);西丧地于秦七百里(商鞅带着变法后的秦国来打劫,河西之地丧失);南辱於楚(南帝楚国也来复仇)”(据《孟子》中梁惠王自称),名家大师惠施为相时对魏惠王说你一称王诸侯都来搞护法运动,不过既然已经称王了那就找个垫背的吧,所以魏惠王尊田因齐(齐威王)为王。这倒是个好策略,外交上联合了齐国,还把楚国的战火烧到齐国,可以说后世魏冉的东西两帝议案也是受到了惠施的启发。不过魏惠王没有在根本国策上接受孟子大力发展国内生产的策略,再说魏国底子还是薄,当时齐国疆域已扩大了十倍,应付自然灾害国家直接调配物资就可以了,而魏国还得借助移民这种粗放式的方法来抵御自然灾害(《孟子》一书曾记录“河内凶,则移其民於河东,移其粟於河内,河东凶亦然。”)
另外,古代军队的给养问题值得辨析,据史学家所记载,汉朝征伐西南夷的时候,十余钟粮食才有一石能运到,也就是说运输率仅仅1%(有人把郑玄对古制的注释误用了,其实秦汉已经是一钟等于十石),如果是十五钟的话,运输效率才0.67%,秦始皇修长城从山东运粮食到河套地区,三十钟粮食出发到地方就只有一石能用了,也就是说运输率仅0.33%。《孙子兵法》中曾说:“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也就是说有效消耗量为5%,我觉得那是指吴越走水路运输效率算高的了,中原地带魏国陆路运输有个3%已经很不错了!
为什么运输效率这么低呢?沈括的研究结论是如果十万大军出征,起码有三万人是辎重部队(魏国常态下六十万军队就配备了十万的后勤部队),这支军队自身只能携带五天的口粮,如果轻骑兵速度算作一天80公里,作战半径也只有400公里,魏惠王几次失败的战争显然不能因粮于敌、以战养战的。正常战争状态至少得配备三十万民夫来运粮,虽然骡马运输能力强,但要是得了传染病或找不到地方放牧牲畜死了的话,车上的粮食就只能眼睁睁丢弃了,不过最好的方法就是用人来推车,把人身上的粮食扔掉,但如果民夫逃亡了没人推车还得抛弃车上的粮食。所以古代战争中后勤的作用非常重要,所谓大军未动,粮草先行,所以历史上好多次战役都是粮草决定了成败,官渡之战的转折点就是粮草被烧,历来鲜有南方政权统一全国就是因为南北交通状况欠佳,物资运输效率太低,诸葛亮和桓温北伐失败最大的客观因素就是后勤得不到保障。但北方政权就不同了,只要打开了长江的一个缺口,就可以顺流而下,势如破竹。而南方政权你打开了黄河一个缺口什么战略作用都没有,对于战略物资的运输基本没什么大帮助,因为黄河的泥沙太多了,河道堵塞太正常了,再说中下游基本成了地上河,黄河运输能力跟长江的运输能力根本不在一个数量级。
就这种给养配备,作战半径也只有31天,如果加回程仅仅16天,所以兵贵神速,不能拖拖拉拉的。假如魏国的运输能力顶破天5%,一次战争十万大军吃一个月就相当于200万人吃一个月,按李悝计算的标准每人每月口粮1.5石,那就得消耗国库300万石粮食。魏国全盛人口500万,按李悝的算法每人每年正常情况能上交三石的粮食,也就是说每年国家能收到1500万石的粮食,五次战争就把国库一年的粮食消耗光了!魏国连年战争在加上修建战略设施鸿沟长城国家简直虚得厉害,要是加税自然民怨沸腾、纷纷逃亡,要是不加税也只能勉强维持现状,所以魏惠王说“邻国之民不加少,寡人之民不加多”。
三晋刚刚完成集团重组,相当于一次大换血,有朝气,有血性,但彼此互掐一直没有停息,魏武侯、魏惠王和魏安釐王等国家领导人都想着攻打邯郸。魏国穷兵黩武的结果是盛极而衰,家底全部拼光,只有挨打的份儿。 魏惠王真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主,至死也不认为自己执政方针错误,真是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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