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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象、自然——卡尔维诺文学世界的形成

想象、自然——卡尔维诺文学世界的形成

作者: 爱读书的越越 | 来源:发表于2018-01-05 21:18 被阅读78次

        卡尔维诺1923年10月15日出生于古巴,一岁多时随家庭返回意大利的圣雷莫,在这里他一直生活到二十岁。卡尔维诺的家庭是科学世家,他称自己为“科学家之子”,也曾经调侃自己:“我是家中败类,唯一一个从事文学工作的。”因为家族的科学背景,卡尔维诺被家人寄予厚望,他也曾经尝试继承家族的科学传统,在中学毕业后,卡尔维诺注册了都灵大学的农学系;但没多久,他的这段学业就宣告结束。

        卡尔维诺辍学并不是因为无法掌握大学所学的知识,而是因为他对此不感兴趣,他在心里向往的是文学,文学对他有着天然的吸引力。他在文章中明确提到这点:“高中毕业后曾尝试继承家里的科学传统,但我心里向往的是文学,结果中途初学。”这份对于文学的热爱和执着与他的家庭、成长经历密不可分。

        3到13岁的童年生活,尤其是三至六岁的幼年生活,深深影响了卡尔维诺今后文学道路的选择。在《新千年文学备忘录》的第四章“形象”中,他专门描写了自己的这段幼年经历。在卡尔维诺三至六岁的幼年阶段,以畅销的儿童周刊《儿童邮报》为代表的书刊杂志伴随了小卡尔维诺的成长,当时他还没有学会阅读文字,这使他全然沉浸在书刊中丰富多彩的插画、漫画之中。没有了文字的说明解释,五彩缤纷的图画反而为他打开了想象力的大门,想象力进一步激发创造力,使幼儿卡尔维诺醉心于自己创造的一个个变体之中:“我会逐期追看每个系列的漫画——我创造各种变体,把一个个单独的插曲,拼凑成一个规模更大的故事,把每个系列中反复出现的元素细加考虑和挑选,然后把它们联系起来,把这个系列与另一个系列混合起来,重新发明新系列,把配角变成主角。”这是他对于自己幼儿时期想象力和创造力的描写,其中深深蕴含了他的文学观:从漫画中获得感受进而创造各种变体,这培养了他天马行空的想象力;而把一个个插曲融合成不同的系列,再把这不同的系列进一步整合变化,这一过程和他在作品中展开的网络有着异曲同工的效果。这一阶段对于卡尔维诺文学观的形成至关重要,他如此表述:“事实上我相信真正关键性的时刻,是三至六岁,也即我学会阅读之前。”幼年时期的经历给卡尔维诺播种下了想象的种子,培养了他对于外部和内部的敏锐感受,幼年时期打下的良好基础,为今后他对于时间、可能、无限等更高程度的思考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卡尔维诺在少年时代迷恋上了电影,电影是少年卡尔维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有几年我几乎天天都去看电影,有时候一天去两次,就是我们所说的1936年和战争开始前那几年,总之就是我的少年时代。”电影对于他说是另一个崭新的世界,在银幕中的世界里,他感到了“饱满、必要、连贯”,在他眼中电影里的世界才是生动纯粹的,电影世界能够保持流畅和专注,摆脱生活中的繁琐和无序;而现实世界则堆积着杂质,杂质就像生活中的各类琐事,让人无法真正专心于生活和目标,这些杂质破坏了生活的连贯,使生活变得破碎、摇摆。电影院给他的少年生活留下了独特的回忆,在散文《一个观众的自传》中他就此进行了专门的描写,其中他特别写到了电影院带给他的时空交错的感觉,每当走出电影院,从电影世界回到现实世界,电影和现实的两种不同时间尺度好似交织盘错在一起,这让他深刻地体会到了时间的流逝;同时现实中的时间被电影的时间所占据,这造成了中断,也产生了想象。现实和电影交错在少年卡尔维诺的生活中,让他对于世界有了不一样的敏锐感受,现实和电影就像两个互有交集的世界,沉浸在一个世界中的卡尔维诺,总会想到与其交错的另外一个世界,这是一种复杂的感受:“我无法再融入那里,因为我已经回到了外面的世界;但同时又带有一种近似于怀念的感觉,就像在边境线上回头望的人。”现实和想象是他创作的两个重要方面,从《通向蜘蛛巢的小径》到《帕洛马尔》,他越发倾向于内在的思考,但卡尔维诺的内在是根植于现实之上的,他展开思考的基点正是现实的世界。

        卡尔维诺对于电影的回忆是带有私人情感的,这是属于他自己的宝贵记忆;更为重要的是电影从一个方面开拓了他的视野,让他对于自由和包容有了更深程度的理解。卡尔维诺和电影还有着一段值得回味的特殊记忆:在二战开始前夕,意大利的法西斯政府颁布了禁止引进美国电影的禁令,这是第一个直接冲击到他自身的禁令,五彩缤纷的电影世界从他的世界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枯燥无味的政治宣传和空洞麻木的政治标语,他生活中的一个方面、一个世界、思想中的一片空间被剥夺了;这让他感到了“一种残酷的压迫”,电影培养了他广阔、自由的世界观,政治、思想上强加的约束绝不可能动摇他自己的观念。

        这样的世界观深深影响了他的文学观,他的文学观具有很强的独立性,是他对于文学的纯粹思考,在他眼里,社会政治和日常生活不应该过多干涉文学,文学需要有属于自己的纯粹空间。对于自己少年时代所痴迷的电影,卡尔维诺有着别样的感受。电影拉开了与世界的距离,让他能够有距离地观察世界:“它回应了我对于距离的需求,对于现实的边界放大的需求,想要看见在自己的周围展开像几何形体一样抽象又具体的、没有边际的维度,那里绝对要装满各种面孔、状态和环境,与个人对世界的直接经验一起构筑一张相互关联的(抽象的)网络。”这样的论述可谓是他文学观中网络的缩影,他的网是充实和不断延伸的,更为重要的是网也是互相关联、包罗万象的,它启发心灵、联系一切。至此我们可以看到,少年时代的电影对于他产生的重要影响。

        除了漫画杂志和电影,卡尔维诺的家庭环境也十分独特。他出生在科学世家,父亲是农学家,经营着自己的农场,醉心于自然;母亲是植物学家,她把重心更多地放在了家庭之上,是个有着坚定信念的成熟女性。他的家庭生活对于他的影响是不容忽视的,他在很多回忆性的文章中做了专门的描写。在散文《成功背后》,他特别回忆了他的父母:“我父母二人个性极为鲜明,我父亲代表实践的生命力,我母亲是严谨学者,在他们的专业领域中都是佼佼者,这一点使我始终对他们敬畏有加,同时形成一种心理障碍,为此我没能从他们那里学到半点东西,至今引为憾事。所以说我多借儿童画报、收音机播放的喜剧和电影院解闷:总之,我培养出一种对世界的敏感能力,如果环境在这方面能予以刺激,或我懂得更早加以利用的话,原可发展为文学志趣。”在《圣约翰之路》中,卡尔维诺对此进行了更加详细的描写。“圣约翰之路”是通往卡尔维诺父亲在圣约翰的农场的必经之路,在他的青年时期,假期的早晨陪伴父亲步行去圣约翰农场是他的必修功课,这经历让小卡尔维诺苦不堪言,可对于他的父亲却有着近乎神圣的意义。他的父亲会在每天凌晨五点起床,无论寒暑,都穿着厚实的西服背心和外套,把一件件装备佩戴整齐;把准备工作做好之后,他会叫小卡尔维诺起床,然后打开水渠旁的大门,走上圣约翰之路,去属于自己家的农场,从家往上走通往农场的那部分,构成了他父亲的世界。但对于卡尔维诺来说,真正吸引他的是从家往下走的部分,这里属于城市,有商业街、电影院、大海,这“是所有可能存在的城市的缩影。”卡尔维诺的文学观深受他父母的影响,其中既有对立也有反思,这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第一个方面是如何处理自身和自然之间的关系。

        卡尔维诺在《圣约翰之路》中,叙述了父亲和自己在这一点上的区别:“这才是他想跟大自然确立的关系,是斗争,也是统治:他无所不在,对它进行全面的改造,人为地强化它,但同时又在内心深处感觉它是鲜活的、完整的。……或许我比父亲更幸运,正是文学帮我找到了这种关系,把意义归还给一切的事物,然后突然间每一样东西都变得清晰真实、触手可及、可以拥有、完美无瑕,每一样都是我们已经失去的那个世界的东西。”置身于土壤、植物、农场之中才能让卡尔维诺的父亲感到安心,圣约翰的农场对于他有着神圣庄严的意义,在亲身的耕耘中,在对现代化浪潮有节制的接纳和融合中,他努力得想成为这片土地的主人,这一努力的过程让他满足,也让他对于自然永远保持着新鲜的感觉。而卡尔维诺则选择置身于自然之外,他更愿意做一个大自然的旁观者,以客观、冷静的方式探索大自然的意义,他最终在文学中找到了最恰当的探索方式,在文字中他突破一切的限制和混淆,甚至超越了自我的主观情感,只把握一切事物的本来意义。作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旁观者,他的自然观显然和父亲有所不同。第二个方面是对于世界的认识和态度。卡尔维诺喜欢自由、开阔的世界,醉心于自己的想象空间,少年时代的他醉心于电影,很大程度就因为电影给他打开了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在《圣约翰之路》的末尾,他特别写到了大海,结束了一天的劳作,这里是最吸引小卡尔维诺的地方。卡车从山丘隆隆驶下,山谷映衬着橄榄树的灰色和轰响的流水声,另一边一股浓烟升起,是有人在焚烧秸秆;在这一切景物的映照下,他看着大海和海滩,这是充满活力的地方:“在海滩上姑娘们用光滑的臂膀打着球,她们跳进波光闪闪的海水中,呼喊着,溅出水花,登上许多小艇和脚踏船。”

          他的眼界始终是开阔的,他不仅看到了大海,山谷、卡车、人也都在他的感受之中,这些事物不只与大海相连,更为关键的是它们引出了一望无垠的大海,这是自由的象征,更是活力的象征。卡尔维诺的自由根植在事物和世界之上,世界万物彼此通联,指向自由,他把目光从身边向更远方望去,这对于远方的努力和渴望,是他最大的自由。卡尔维诺也写到了父亲对于大海的态度:“但大海好像远在天边一样,我父亲完全没有意识到它的存在”,而且对于山谷中的橄榄树,他也只是关注着橄榄树开花的一些事儿;他的父亲注重于点的把握,醉心于与他生活、兴趣息息相关的具体事物,而他认知的世界更像是一个网络,这是开放和包容的,其中正蕴含了他今后的文学观念:努力认知每个事物、整个世界,这些都是通向自由想象和无限的必经之路。

          虽然与父母的思想观念不尽相同,但他的童年生活是幸福和无忧无虑的,他的父母家境殷实,而且具有一定的社会影响力,更难能可贵的是,他的父母尊重卡尔维诺的想法,不会把自己的思想强加在他身上,更不允许社会上的强硬观念束缚他的思想。在他回忆性质的散文《青年政治家回忆录》中,他明确记述了父母对于宗教课的不妥协态度和尽可能拖延小卡尔维诺加入法西斯少年先锋队的时间的行为。父母的坚定和高尚显然进一步呵护和培育了卡尔维诺从小养成的自由天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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