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柔软的冬天

伊卫行

最柔软的冬天

一个人究竟要经历多少，才能活的更加纯粹。

我已经很久没这么舒服的走在哈尔滨的街上了。晚冬凌晨一点的中央大街，地上只有一对圆滚滚的影子。卖马迭尔冰棍的也已经关门了，只有树上绚丽的彩灯和几座冰雕亮着。

有那么一瞬间，我好像失去关于它所有的记忆，好像这是我初次到来。

陌生而熟悉街道，熟悉而陌生的人。

那年我十五岁，我不知道怎么形容那个夏天。燥热的街上，只有我一个人，其他的都是情侣。我曾热爱的人身在其中，擦肩而过。后来我二十五岁，她已嫁人。

婚嫁是多么美好的事。曾经我甚至觉得所有的美好加起来都不足其万一。后来我的信念一层层剥落，一点点坍塌。好在又重新拼凑。最终我明白，幸福就像是清水，看似微不足道，却不可或缺。

像花儿一样的幸福在冬天全部凋落，像水一样的幸福绵绵不绝。

朋友说，今天他表白被拒绝。我告诉他这不存在。

表白是不存在的，相爱的人彼此思念，彼此付出，彼此珍爱。表白无时无刻不在。

拒绝是不存在的，不爱的人彼此疏离，彼此伪装，彼此浪费。拒绝无时无刻不在。

消失的爱人，难道欢愉的时光就都是虚假吗？逝去的人，难道就从没存在？

他们都说爱最终是陪伴，我不认同。陪伴是爱，而分离也是。

她十五岁就离开了家，四处漂泊，和现在的都市漂泊者不同，他们能选择离开还是留下，他们能选择北上广深，能选择家乡。可她没有选择。病重的爸爸，瘦弱的妈妈，智力弱于常人的弟弟。她不够坏，不够心狠，她没有其他选择。她前后嫁了三个男人，从没有过一次爱情。她曾有过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只陪伴了她二十年。那年她四十五岁，在家乡搞起了果园，她家的果子，是我吃过最甜的。这世界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击垮她了。

拥有是个麻醉世间的词。这世间何曾有过拥有。只有拥抱和拥挤。孩子从不真正拥有父母，父母从不真正拥有孩子，女人从不拥有男人，男人从不拥有世界。有时候我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矗立四面八方的高楼大厦，原来这世界可以很简单，只有两种，拥抱的和拥挤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媚俗，我本就是俗人一个，何须要媚，大概只有那些自命不凡的人才会媚俗。而我只是个俗气的普通人，俗到骨子里。我要生存。

这五彩缤纷的世界，许许多多不同命运的人，发生的无数个故事，都源于生存。不同的生存方式，让世界奇妙多姿。可生存方式真的由人选择吗？看似能选择无数，实则路只有一条。随性而择。

走下去，才知道是悬崖还是彼岸。

悬崖终究有底，彼岸难知尽头。

那天冰城飘落薄薄的雪花，她坐在车里那么柔和。这是冰城最柔软的冬天，洁白而纯粹。

最柔软的冬天

2018年2月14日星期三于冰城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