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结束儿子告诉我一件事

时间如山野的溪水，沿沟壑顺流而下，带走无数的枝叶卵石，却总有些顽固的石头，无论被水流冲刷得多么圆润如玉，也绝不挪动分毫，那便是经时光打磨、属于我们的永恒记忆。2013年儿子参加高考，一晃5年，但有些话就像他刚刚在我耳边讲过，有些事就像刚刚经历，不经意间依然让我泪流满面。

儿子参加高考是2013年我们家的头等大事。进入六月，我和老婆的单位都早早准了我们两天的“陪考假”，让我们心里暖暖的。指南发下来，儿子分在离家三站路的武汉六中考场，一刻钟的车程，家庭会议决定，放弃租高考房方案，以家为大本营，吃住都在家里。

陪考期间的分工也很明确。老婆烧的菜是儿子的最爱，她管伙食自然是民心所向、众望所归。我们两口子工作忙，平时中晚餐都给钱儿子自己解决，武汉二中门口小吃店林立，川湘粤各种口味都有，也还算干净卫生。但晚自习下课回到家，儿子的习惯必定要加一点，两三个菜吃得盘碟见底都是寻常，一直让老婆甚为得意。

我当司机，负责开车接送，同时也兼当小白鼠，老婆炒好的菜我先试吃，十五分钟后没问题，儿子再动筷子。高考期间的食材不再从楼下小巷里的小菜贩手上进货，全部采买于数公里外的武商量贩，不计人力物力成本，确保万无一失。进入高考季，对儿子开启特级保护模式也是当然。

6月7日是开考第一天，除了紧张，其他的都稀松平常，没有太深的印象。倒是6月8日中午以后的事记得比较清楚。那天下午考英语，是最后一门，担心路上有什么变故，我们提早一些出发。当我把车泊好在六中警戒线外的路边停车位时，离开考还有1个多小时。车停在树荫下，放下窗，吹着微风，惬意得很。

儿子把坐椅倒下来，眯了一会，很快醒了，再也睡不着，又翻了会书，有些百无聊赖。这时，一片叶子从窗外飘进来，落在儿子身上，他拿起来研究了会，冷不丁冒了一句：“老爸，今天下午考完我要向你坦白一件事，你一定不要骂我，”我说“好，不骂，”心里想“你丫的，会挑日子，这个时候我敢不答应你吗？”他又说：“原来答应我的事，也不能反悔哦，”答“不能，”心里又骂自己一句，感觉在签“卖国二十一条”。

儿子清点好需要带的物品，开门下车，拎着个考试袋，头也不回，迈着张嘉译的步伐，洋洋洒洒而去，留下我和老婆面面相觑。他会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呢？不会像我们，高中就恋爱了吧，那倒也不是什么坏事，但应该不会。那还有什么事？老婆也想不出，虽然她和儿子更亲近些，但谁也不是儿子肚子里的蛔虫。男人终究是智慧一点，我分析，既然能够瞒这么久，料想也不会是什么大事，否则，老师早请我们去学校坐坐了。既然猜不出个所以然，我们索性下车，先到不远的一家蛋糕店买了些老丈人、丈母娘爱吃的绿豆糕和其它点心，因为约好今天考完去他们家吃饭，外公外婆有段日子没见他们一手带大的外孙了。

又去附近的花店买了一束花，回到车上想打个盹，终是没有白日作梦的本事，只能和老婆早早去校门口等候。门口已经里外三层的围满了家长，最后一门，果然是该来的、不该来的家长都来了，大概是想和孩子共同见证革命解放的这一天。与头一天多数家长神情严肃不同，今天的家长们显得轻松自如得多，与考生一起战斗了三年，无论结果如何，今天都该放松一下心情。有些家长买了花来接孩子，我们身边就站了一位土豪家长，手捧着超大一束百合，老婆拉拉我胳膊，示意我站远点，随后忍不住偷笑：“和他站一起，我们这束花蛮像‘买一赠一’送的。”一位小美女率先走出考场，引起人群一阵小小的躁动，她左顾右盼，然后兴奋地挥一挥手，向不远处已张开双臂迎接的父母跑过去。出来的孩子越来越多，我们正东张西望，一转眼儿子就到了我们面前，我和老婆分别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那一刻，如巨石落地，全身轻松无比。

回到车上，天噼里啪啦下起了雨。散场的人流量大，车一会也走不动，我们干脆就停在原地，我递给儿子一瓶东方树叶，等儿子“自首”。他问：“你还记得收我的那个手机吗？”我想起来，两月前的一个星期天下午，我照例去江滩足球场和朋友们踢球，下楼的时候发现忘记带足球鞋，又返身上楼，开门那一刻，看见儿子匆忙把书包放到地上，先也没多想，拿了足球鞋准备出门的时候感觉哪里不对——似乎有几次我进门儿子都在清书包，我就盯着他问：“书包里有什么”，他回答“没什么”，眼神有点飘忽，我打开书包翻找了一下，找到一个手机，并不是我们给他买的那一个，那个手机正老实地躺在进门的鞋柜上。还意外发现一本新华辞典，书包中有新华辞典并不意外，意外的是这本辞典中间挖了一个长方体的洞，刚刚够放个手机，合上盖天衣无缝，简直是谍战片中才有的剧情。

当时，在我“逼供”下，儿子“承认”手机是买同学的，六百块钱，伙食费中省出来的。怪不得这一个月来他出奇的老实，回家就主动上交手机，我还很高兴，以为他玩醒了，原来是使的障眼法，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果然是“事出反常必有妖”啊。再次收了手机、断了儿子念想之后，至考前这段时间，儿子学习态度确实有了根本的转变。

收回思绪，再看看儿子几次欲言又止，莫非还有“案中案”？他又看了下我，接着说：

“其实那个手机是新的，我花2600块钱买的，找同学借的钱。”

“啊，借的钱？还差同学多少，我们马上帮你还。”

“已经还清了。”

“你哪来这大一笔钱？”

“我用三个多月的时间才还清，每天老妈给三十，加你偶尔给的几十零花钱，我都攒起来了。”

“老妈每天给你的三十块是两餐的饭钱，你吃什么？”

“你记不记得给过我一个中百卡，上面还剩九十几块钱。”

“好像是的。”

“每天在家吃完早餐，老妈都会给我带一盒牛奶，一个水果。中午我到中百刷卡1块钱买两个馒头，中午吃个馒头，再加个水果或牛奶，晚上吃剩下的一半，刚开始还好，一个月后馒头涨到1块1个，我就吃不起了，有时候就吃1个，或者就饿着。”

“知道为什么我一定要老妈给我带苹果吗？”

“你说你喜欢吃。”

“我不是喜欢吃，我只是觉得苹果比梨子耐饿。我也不是特别喜欢吃老妈做的菜，但饿着肚子回来吃什么都香。”

“原来他并不是喜欢吃苹果，也并不是特别喜欢吃老妈做的菜，只是因为饿。”我苦笑。

当时，我和老婆似乎没有特别的感觉，听着、聊着还笑了。后来，我明白欠儿子一声对不起。儿子到陕西上大学，有段时间长得比较胖，大概是营养供应恢复正常的原因，但他在苹果之乡从来不吃苹果，他说吃伤了。

想到这段，偶尔会落泪。儿子忍饥挨饿三个月，我和老婆都没有发现，我们有时还开心地议论“儿子小时候不爱吃水果，没想到现在这么喜欢吃。”或者又欣喜地说“儿子晚上回来还吃这多，味口蛮好咧。”却不料我们这个父母当得如此的不称职。

在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谨以此文记录五年前的那段时光！也郑重地向儿子说声对不起，老爸老妈永远爱你！

高考结束儿子告诉我一件事 高考结束儿子告诉我一件事

在儿子协助下，找出了他当年的＂作案工具＂，和记忆有些偏差，是个可以上锁的日记本。如果不是＂人赃俱获＂，他完全可以以个人隐密为名拒绝检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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