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总有一天要习惯身边所有人的离开,包括自己。
曾经我以为至亲的人死亡是一件很遥远的事情,知道自己暂时还没有强大到波澜不惊,所以从来都不去想。对死亡,我是害怕的,怕父母离开,自己难过,也怕自己离开,父母难过。然而世间的种种事从来都不是逃避可以躲开的,有时候更像是命运的捉弄。
第一场死亡是在小学,同村的同班同学。不爱说话,不爱笑,成绩不好,这样的特征加在同一个人身上足以让她成为所有人讨厌的对象。记得小时候总是有同学欺负她,有时候我甚至是带头的那个。扔她的橡皮,用水笔在她背后乱画,多过分啊,然而那时我们却只当是在“驯化”异类。她从来不跟老师打小报告,存在感极低的她轰动全校的事就是自己的死。听说早有征兆,身体一直不舒服,所以上课听课无精打采,回家还被妈妈骂没出息,然后,肝炎晚期,治疗不到一周就死了。我的同学死了,我一直欺负的同学死了,我没有多难过,我至今未看到她的笑脸,也没有跟她说一句对不起。然而我第一次对死亡产生恐惧。
第二次是我的爷爷。爷爷年轻时脾气不好,干过很多荒唐事,惹了一身骂名,老了,脾气依旧不好,外人都不爱跟他搭话。他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和小儿子遗传了他的坏脾气,二儿子老实。平日里他最担心二儿子,什么好事都想着他,平时自然言语上也“教育”的多,二儿子却始终觉得他思想老化,时常顶撞他,于是他跟小儿子住。
爷爷70多岁了,有一次他想砍树上的枝丫,便爬到树上去,小儿子看见了,赶忙让他下来怕他摔着,他却以为自己老当益壮不听儿子的劝告,儿子脾气也不好,说话的声音又急又大,爷爷还是说着“没事”就是没从树上下来,儿子怒了,直接拿起斧头开始砍那棵树,爷爷只得下来,后来树被砍了,爷爷也气的不轻,一个人嘀咕着是自己害死了那棵树,要去给树偿命,儿子们也不置可否只当他说说,后来他真的买了老鼠药,吃了,抢救及时但身体严重受损,不久就走了。
那是我成长至今哭的最伤心的一次,不是在葬礼上,是在房间里。我还小,我不知道爷爷和爸爸一代的父子之间的相处方式是否妥当,但是我看见三个儿子有时那么大声地跟爷爷讲话时,我当时的想法只是自己将来一定不要变成爷爷这样。我不知道年轻时爷爷的脾气究竟有多差,我只知道小学时他常常上山砍竹子,然后卖了钱给我买吃的,或者直接走很远的路送到我学校来,每次都说顺路看看他的小孙子,可是作为他的小孙子,到死,我都没能看见他最后一眼。
再然后,是我的奶奶,病死的,很正常,78岁也算高寿了,我也高三了,每天晚上回来喊她一声,早上吃饭再唤她一声,仅此而已。瘫痪,在床上折磨了一个月,没有进食,只能喝水,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坚持下去的,后来瘦的好像骨头就要从皮里松出来了,哪里还有肉啊。咽气的时候,我没有哭,心里也没有多难受,因为这一刻,我已经预演了很多次了,奶奶给了我一个多月的时间准备,我接受。只是后来意识到她一直想看我考大学却没能看到的时候狠狠地哭了一次。
接着就是身边的朋友们的至亲,大学同学,高中同学,有的时候听闻他们家里的事,很想去安慰一两句,后来还是作罢,就算是很好的朋友,这种事似乎旁人还是无法纾解。难过的时候就难过吧,不想吃饭就不吃,睡不着就不睡,如果死亡终要经历这样一段痛苦的时间才能走出来,那就让自己痛苦吧,也许总有一天见多了死亡的我们,会想开一点,毕竟长大的人总是不断地送走变老的人,这是谁也无法抗拒的事实。对此,我们早晚会习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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