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时光缭乱
图片源自网络1.
他说,他是在河边捡到我的;
他说,捡到我的时候,我是只兽,一只浑身长着白毛,像狐狸的兽。
可我每每看到水面上映出的、面无表情的年轻女孩子的脸,我可以确信他只是在逗我。
他问我:“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我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
“那……你不如跟着我走?”
看着他的一脸坏笑,我无法开口答应他,即使我现在很需要这样一个带路的人。
“你总是要去寻路的吧,我带着你走怎么样?”
“好!”
我跟着他的第一个冬天,下起了好大的雪,我们坐在火堆边,他问我:“你冷吗?”
我摇头“冰雪再冷,也不及我的体温。”这并非是娇气,只是实话实说。
他微眯起眼睛,坏笑着斜睨我“要不要到哥哥怀里暖暖?”那样子,活像一只骚气撩人的男狐狸。
我不为所动地摇头:“不要!”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就不能应了?”
他大笑过后,我的身旁传来衣袂摩擦的声音。一双手从我身体两侧环绕过来,慢慢牵引着我躺下,躺到温暖的怀里。我转过脸想看他的表情,只看到他闭上的双眼。我从来不怕冷,却也喜欢温暖。火烧得劈啪作响,我缩在他怀里安心地闭上眼睛。
2.
风雨凄迷里,他带着满身的血痕,踉踉跄跄地回来,倒在破庙里的稻草上。我惊恐地把他搂到怀里,他脸上带着歉疚的笑,操着虚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跟我说:“一路上我都在想……我得回来……跟你告个别。”
我从来没有见到他笑得像现在这么正经“你看……我已经撑不下去了,你自己一个人……要好好的……”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卷轴,抬起无力的手臂,想把它递给我。我握住卷轴,以及他的手。他露出心满意足的笑,闭上眼睛,只余微弱的的呼吸声。他的手在我的手里,慢慢变得跟我的手一样凉,他的呼吸声早在他的手变凉之前停止。
他就这么离开我了,我捂住嘴,挡不住从喉咙口里压抑出的,失祜小兽一样的呜咽哀鸣。天那么高远,地那么辽阔,可日后天大地大,我得一个人去走了。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天地,真是大得可怕。
我把他埋在视野开阔的半山腰,从那里可以望见纵横流过的河水,和酒肆迎风招展的旗子。我坐在坟墓的旁边,双手环膝坐下,头埋在手臂间,露出一双骨碌碌的眼睛,看着他曾经喝着酒遥望过的小镇和原野,一如曾经鲜活的他坐在我身边那样。眼泪从我的眼眶里流出来的时候,风吹过湿润的眼睛,有深深的刺痛,而我还大睁着眼睛看着它们。
我打开他给我的卷轴,里面画着一只浑身长着白毛的,像狐狸的兽,称之为雪猊兽。他没骗我,我真的是只兽。我因性情暴戾而被前任主人溺在河里,那条河叫忘川。
天空变幻得像我渐渐凉透的心,天愈阴沉,风越冰冷,居然有冷冰冰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下来——我把自己困在一场自己酝酿的冰雪里。
3.
一个年轻男人推醒了我,我回过神来,看到坟墓和我都覆满了厚厚的积雪。他说他是北境之王梅珈瑞的手下,循着冰雪异象而来,欲邀我入梅王麾下,我看了他良久,点了点头。
两军对峙之际,我在梅王的阵营里,看到了那个,他所敬仰并追随的南境之王专三千。他曾经说过的那番话在我耳畔响起,他说:“跟随三千大王,我从来不曾后悔。”我问他为什么,他只回答我:“士为知己者死!”我竟听明白了他隐含在这一言中道不尽的千言万语。
战鼓擂响,号角长鸣,梅王威风凛凛地立于战车上,拔出弯刀,铿锵有力地嘶吼:“杀……”对面南境之王专三千亦不甘示弱,长剑拔得铮铮作响:“冲啊……我南境儿郎……”
我凝视着北境之王梅珈瑞的阵营里,在一群奇人异士中间,我注意到了一个着装诡异的男人。明明他在北境之王的奇人异士之中毫不起眼,我却一眼就注意到了他。只因风里吹来他身上兽腥,似曾相识。那跟坟墓里的他伤口中弥散出来的兽腥一模一样,亦是那个邀我入梅王麾下的年轻男人身上沾惹的味道。我循着兽腥,为这只野兽而来,更是为坟墓里的那人而来。
他的脸上画着奇特的图腾。他将腰间的酒葫芦一把摘下,一阵牛饮后,扔掉酒葫芦仰天大笑,约摸是醉了。风突然刮得猛了些,阴云凝聚,吹动那个笑着的男人的衣袂。
他笑着笑着,忽然不笑了,神情阴冷之际,他的面部开始泛起变化。他的身形渐渐幻化出一只巨猫的模样。我打听过他,它叫醉猫,一只老喜欢自说自话的猫。我想我的瞳孔一定在看到这一幕的一瞬间,睁得老大,阵阵杀意从我的瞳孔里流露。雪,突然从天上飘洒下来。当他变成拥有利爪的猫,正想奔向战场,北境士兵眼里看到的,是他在风雪中,被一只白色异兽撕得血肉横飞的模样……
北境士兵还未来得及讶异它的死亡,我的锐爪已向他们袭来。我想我这辈子,已经认下了一个主人,那就是躺在坟墓里的他。
漫天冰雪,为你成杀!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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