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一夜长大的

我一直以为人是慢慢变老的，其实不是，人是一瞬间变老的。

01

村上春树说，我一直以为人是慢慢变老的，其实不是，人是一瞬间变老的。

第一次读到这句话时，我22岁。那时，我刚结束一段疑似恋情，结束是指从形式上分开，而在精神上、生活习惯上，还没适应下来，以至于，看到这句话时，我竟合上书，轻声的哽咽起来。

现在想起来，这句话带来的触动可能是一种误解。那是我第一次全身心的爱上一个人，毫无顾忌的把自己所有都交出去，得到的却是屈辱与不堪。失魂落魄之下，心生苍凉，对一切变得悲哀而冷漠，情绪变得老态龙钟，觉得自己整个人突然老了一般。

其实，那只是一次小小的蜕变，最多只能算是成长而已。

02

长久以来，我无法感知成长以及长大，因为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来界定，单纯的体态上的成熟并不说明是长大，因为这里还包含了“懂事”这一重要因素。那么，究竟怎么才算懂事。

大学时，二月告诉我，年少时觉得陈奕讯的歌老气而晦涩，直到大学快毕业的那段时光才知道，以前不爱陈奕讯只是因为年龄还没到。原来有些看不懂的事，有一天你想起时，恍然大悟一般“噢”了一声，那就是成长了，至于有没有成长到长大的程度，那就要看你“噢”的次数了。

我大致明白他的意思，就比如，十八岁的夏天，第一次读《挪威的森林》，我只看到了里面的“旖旎”的描写，其它什么也读不懂，我不知道作者说了什么，想要表达什么。

22岁的夏天，是我第二次接触村上春树的书。忽然中止的爱情抽空了身体，异常慌乱的情绪时常压迫着自己的呼吸节奏，我开始去小说中寻找现实的出口。翻遍了学校图书馆的书架，都找不到有效的药，直到在某个角落再次翻出那本《挪威的森林》。

出奇的，小说的第一句话就吸引了我，看到那句“因为，直子连爱都没爱过我”时，我已哭出了声。

我用半个月的时间，把村上春树那个夏天前的所有作品看了个遍，原来，他就是我一直在找的那个小说家。

原来读不懂村上春树，只是因为年龄没到——与其说是年龄没到，不如说是际遇没到。

与其说是年龄没到，不如说是际遇没到。

03

二月说的、以及我那时感悟到的，其实，也还只是成长而已。以至于我们自以为长大了，自信满满的走入社会，面对的却是心无所寄的迷茫，我们都在找寻生活的意义，漫无目的的落入到村上春树小说中的生活。

二月大学毕业后在一家民营企业做了半年，年底公司裁员时，他主动申请裁掉他。然后他隐姓埋名去了一家工厂，和一些民工在不需要什么学历和技术的流水线上工作了一年，然后报名去了新疆支教。

他辞职时，只对我说了句“乘着还傻逼的时候，把贰逼的事情都做了吧！”

一年半后，他回来时，我决定辞掉工作，去完成年少时许下的骑车旅行的愿望，那时我脑袋里，满是二月辞职时对我说的那句话。

远在故乡的爸妈打来电话时，止不住的叹息，我听到了忧心忡忡和失望。

他们说，搞不懂我在想什么，他们反复问我：“你知道你今年多少岁了吗？你以为你还没长大吗？你要是早一点结婚，绝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04

辞职在家的一年，我妈总急切的问我：“你怎么还不找个人结婚？”

“结婚后做什么？”

“生小孩子啊！”

“然后呢？”

“把小孩子教育成人，你就完成任务了。”

……

我一直不知道妈口中的“任务”到底是谁分配的，这才是我的病根。隐约间，有一种感觉，若是有一天，我明白了妈口中的“任务”，大概我就长大了。而这也是我所追寻的生命的意义。

若是有一天，我明白了妈口中的“任务”，大概我就长大了。

05

大伯母去世的夏天，我连夜赶车走高速十多个小时回到老家。跪在她的灵前时，想着那个黑漆漆的棺材里，躺着的竟是那个在母亲嘴里“性格像小孩子一样”的大伯母，眼泪止不住的掉了下来。

丧葬的事务和费用让我那个比我还小十天的堂弟六神无主，他好像还是那个跟着我去玩游戏的小孩，依然是一无所有，跟着父母生活。

大伯母是爸妈同辈人中，第一个走的我的亲人。那一刻，我非常害怕，父母的年龄已经过半百了，以前是知道，现在是体会到。

而我还是那个一无所有、有点不知死活的“年轻人”。一连数日，我彻夜难眠。原来，自己背后，责任如山，而自己从未用肩去扛起。

06

大伯母去世的第二年，我开始考虑买房。朋友开玩笑的说，你说，你是不是主要考虑的是婚前买房财产私有，才这样拼了命的凑首付，苦逼的过日子。

我只是笑了笑，当然，朋友也只是开开玩笑而已。

其实，我只是想让自己安定下来，开始去成为爸妈想要的样子。

买了房后，日子很苦。每月还了房贷、交了房租，剩下的钱只能勉强够吃饭。我不能像以前那样去旅行、看电影、逛街，不能经常穿新衣服、鞋子，甚至不敢生病，连剪头发，都要在预算内。第一次感受到钱是那么那么的重要，也第一次感受到，原来，爸妈养活我，是多么的艰难。

朋友问我，过压力这样大的生活，难受吗？

我说，日子很艰辛，可是，我很心安。

日子很艰辛，可是，我很心安。

07

二月也跟我一样，买了房，跟我一样过上了苦日子。

我对二月说，感觉，要是我早一点买房，或者早一点结婚，我确实会像我妈说的那样早点成熟。

二月回答我说，早点儿向钱看齐而已。

这一次，我并不赞同二月的说法。我只是想早一点，挑起我的责任。

确实，钱很重要，现在的生活，很多很多都是围绕赚钱在展开，但赚钱并不是我生活的真实目的，只算是方法而已。于我而言，更重要的是，早一点挑起身上的责任，去成为一个有担当的男人——成为一个家的主人。

我赚钱，是为了完成我妈口中的那个“任务”。

问及生命的意义，不断的“为什么”最后都成了看似无意义的循环。别去追问自己生命的意义，地球只是神的花园，而他需要园丁。

活着意义就是活着，也就是享受活的过程，去感恩父母的恩育，接受神的意旨去爱一个命中注定的人，接受神的任务去延续人类的种族感受让一个脆弱生命诞生、成长的快乐与荣耀，甚至去体会病死所带来的哀痛。

活着的意义就是责任，去履行对父母的责任，去履行对妻子的责任。齐家、治国、平天下，一个男人，能承担起自家的责任，才能担当天下大责。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古人诚不欺也。

大道至简，就如同所有宗教经典的开宗立派的典籍极其精要一样，其实，生命的意义即是妈口中的任务，很简单——“生下来，活下去。”

妈口中的任务，很简单——“生下来，活下去。”

08

“你现在终于是有点长大的样子了。”有一天，妈对我这么说。

“妈，我觉得你说的对，如果我早一点结婚，或者早一点买房，我可能会早一点长大。”

“你无论怎么长，在我眼里都只是个孩子。”

我已经虚岁三十了，三十岁的人，说长大，会不会有点可笑呢？

其实，懂事，大概就是担当的意思。长大有两方面的含义，一个是体态的成熟，让肩膀与脊梁足够支撑现实，一个是懂得责任与担当。空问生命的意义，得来的只是无意义与可笑。

大伯母去世时，好友安慰我说，有一种成熟，是从亲人离去开始的。长大是一个量变到质变的过程，一定会有一个因素来促成这最后的质变，那可能是一瞬之间。

村上春树说的是人是一瞬间变老，其实，人也是一夜之间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