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发现薛之谦的MV《天外来物》里的女主竟然是“条形码”……)
“你降落的太突然了,
我刚好呢又路过了。
……
宝物该有人捧着你是不是我的,
你像天外来物一样求之不得,
你在世俗里的名字不重要了,
正好我隐藏的人格是锲而不舍,
直到蜂拥而至的人都透明了
……”
清晨熹微的光亮从澄澈的落地窗晕染进来,其中一束照射成清晰的光路,在空气里映出几轮光圈来。
烤面包机工作结束的声音,正在啃面包的Jeff抬起头来,像是知道什么似的向卧室关着的房门看过去,果然听到把手转动的声音,穿着宽松居家毛衣的Barcode走了出来,到餐厅里取出刚烤好的自己的那一份面包,又端了一杯牛奶走向小方桌,在Jeff对面坐下来,低头翻动一本薄薄的书卷。
柔和的晨光轻拢在他自然细腻的皮肤上,把他纤长浓密的睫毛映出朦胧来,柔顺的短发刘海垂着,精致的眉毛被遮住了一点。放松的坐姿,纤瘦的锁骨和肩胛从宽领下露出一段来。
Jeff盯着他,不知何时已经呆在那里。Barcode天然的红唇咬在面包上,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样抬起眼帘,正好对上Jeff的眼神,目光平稳镇静,却让Jeff不得不尽力掩盖着沉重的心跳把视线躲闪开来。
Jeff的牙齿从两面焦黄的面包上扯下一块,在安静的房子里发出明显的声音。
Barcode喜欢海边,喜欢晴天下映射着金色碎片的海水温和的没过他赤裸的脚踝,喜欢脚心踩在潮湿柔软的沙滩上微微陷进去,也爱在阴天里对着铅灰色边际相融的海天安静的发呆。
而Jeff会牵着他的手,当他赤脚走在沿沙滩堆成的一路石块上时,走在他旁边的沙地上,如果某一步他重心不稳,他会扶住他。
“P'Tep——”
夜晚的公路两边亮着晶莹的灯光,Barcode戴着和Jeff同款的头盔坐在他摩托车座位靠后的位置,从后面环着他的腰,靠在他肩膀上唤他。
“大海是世界上最大的东西吗?”Barcode的声音虽然就在耳边,却被向后掠过的风声吹的好像向远处飘散开,“海平面远处看不见的地方,就是世界的尽头了吗?”
“不是。”Jeff的语气低沉温和,“世界上还有很多很多地方,以后我会带你去看。”
Barcode“咯咯”的笑声带着倦意,片刻后Jeff看向车把手旁边的后视镜,发现Barcode已经睡着了,头一晃一晃的,于是宠溺的笑了笑,一只手轻轻扶过他的脑袋,让他稳稳的靠在自己的肩颈。
——“世界上还有很多地方。”
——“以后我会带你去看。”
——可以后,又有多久呢?
又一日,Jeff看着自己的电脑屏幕,看着上面“Barcode”的名字后面“使用期限”一栏迫近的日期,心脏惶惶然坠了下去。
他抬头看房间一脚的Barcode,不明所以的Barcode正坐在那里画画,从画板后面抬起头来对他笑。
和Barcode之间的幸福就像四处漏风的房屋,只有晴明的日子里才温暖洋溢,可一旦光线消失夜有凉风,那寒冷就会瞬间袭入,消逝掉所有的热度,冰冷鼓吹进四肢百骸。
这种冷彻胸腔的风暴,就比如Jeff骑着摩托车看睡着的Barcode,发现他的身体像电器断电前的指示灯一样闪烁着,Jeff畏惧的赶忙抓紧他的手,害怕他下一秒就会被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吹走了。
比如Jeff在床边看着安眠的Barcode,忍不住想要触碰他,可伸出手却发现触不到,不敢置信的再去尝试,这才如释重负的抚到了他的脸颊。Barcode被他弄醒了,朦朦胧胧的笑着牵过他的手,恃宠而骄的伸开他的掌心枕在上面继续拢上眼睛,可Jeff的眼眶却变得酸热。
又比如,Barcode低头从烤面包机里取出自己的那份面包时,Jeff坐在他身后的小方桌前,Barcode后颈上一段像纹身一样的条形码印记完整的露出来,清晰的映在Jeff眼中,无可回避。
“Barcode”,顾名思义,条形码。
他不过是用高科技合成的产物,和其他生物有机质组合的身体不同,他的身体是数据和代码幻化出的实体,触之可及,却又虚无缥缈。
他后颈的那段条形码,才是他的实体。
他存世的期限,已经所剩寥寥了。
Jeff起身走向Barcode身边。
“Phi,你看看我画的——”Barcode清澈稚嫩的笑容。
Jeff俯下身看他的画板,画纸上渐沉的日暮里,深蓝色的夜空与橘黄的晚霞交界,一轮金色的月亮悬在天边,一个男孩抱着膝盖坐在一块高地上,黑色的剪影勾勒出他仰望着月亮的轮廓。
Jeff看着油墨未干的画作,忽觉伤感的一言未发。
“这个男孩在看月亮,他的心在期待着旅行。”Barcode依然笑嘻嘻的对Jeff说,“Phi曾经说过世界上有很多地方,要带我去看的——我很开心可以跟着Phi去很多地方呐。”
画纸上男孩孤零零的剪影划在心坎里,Jeff的眼帘垂下来,喉管像被堵上一样发不出一点声音。
——如果我和你都是这画上的男孩,那我说过要和你在一起的承诺,我想要和你共度余生的心愿,是不是就像那一轮月亮?
——又或者,只有我是那男孩,而你就是那一轮月亮。
Jeff看着Barcode单纯的笑脸,想到他即将到来的离开,油然而生一种孤独来。
但那孤独不是为自己。
而是替他感觉到的孤独。
——Ngood,你说你是那男孩,可他是一个人的影子印在画布上。我真的好想也变成另外一个剪影呆在他身边,只可惜,画已经画完了。
空旷的场馆里,天光没有多少能照进来,一切都被笼上灰色的滤镜。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样子……”Jeff身体里像是塞满了酸楚,他觉得自己要说不下去了。
Barcode站在他左边,Jeff转头看他,虽然只有不到两米的距离,但已经感受到抓不到的渺远了。
——这里,就是Barcode被制造出来的地方。也就是Jeff第一次遇到Barcode的地方。
——如今,Barcode也要在这里消失,也就是Jeff要在这里和他分别。
Jeff看到Barcode从眼眶向外扩散的深深的红晕。
他举起相机,拍下Barcode的样子,相片中他眼周的红在灰色的背景里显得鲜明。
镜头缓缓放下,他们眼里的哀伤再次对视。
“我爱你。”Jeff说,他同时也听到了Barcode在对他说。
他眼眶发热。
身影几次闪烁,然后Barcode就这样凭空消失在了空气里,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Jeff失神的望着Barcode先前站立的地方,低头看摄像机上留存的相片,是Barcode悲戚的表情。
他们在分别的前一秒,同时听到了对方说出的“我爱你”。
那一切的回忆都像是不留痕迹,只剩下塞满在储蓄卡里的相片。
Jeff终于忍不住,慢慢的蹲下来,把脸埋在手心里。无人的场馆太空太大,他哭泣的声音泛起回响。
——我曾经和你一起登上高高的天台俯瞰整个城市的夜景,那时遍地闪烁的霓虹也没有让我感觉到自己的渺小,因为那时你在我身边,我已经拥抱着我所有的世界。
——可现在你离开了,就像是瞬间抽离了我所有的意志,我重新被丢进这个大大的世界摸不着边的洪流,我是那么的渺小,以至于即使回到曾经那个小屋里,当我想要放弃一切的仰躺在卧室的床上,也能感受到那种微茫。
所以,Jeff回到了那家科技公司。
——当初他选择离开,就是因为他要把世界上第一段“条形码”成果带走,不允许别人对他进行试验品研究。
“这是我独立做出来的条形码,除了我,谁都不能带走他!”
“你作为科研人员,应该足够客观,支持公司的研究——Jeff,他只是条形码,只要关闭几条代码,我们的研究不会对他造成任何痛苦。”
“不行,我绝对不会同意,他现在已经是一个人,不能成为你们的试验品!”
“Jeff,你也知道,如果你坚持要把自己的成果据为己有,你就只能和他一起离开这里。”
熟料,Jeff早有此意,毫不犹豫的扯下了自己脖子上挂的工作牌摔在桌子上,转身拉住从角落背后怯怯的看向这里的Barcode离开,头也不回。
不过现在,他需要重新开始他许久未进行的研究。
人死不能复生,但科技的产物说不定。
这些时日,Jeff一直保留着组成Barcode的核心数据,也保留着他和Barcode的记忆,他会想办法,让Barcode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当然,从一开始,他身边几乎没有人能理解,别的科学家都不能明白,谁会爱上一个自己造出的作品?
“哥,要不你还是别太辛苦了,就算真的放不下条形码,大不了,你再造一个新的就是了。”Jesse这么劝他——毕竟再造比重塑要容易。
“这不一样。”Jeff告诉他,“条形码以后可能会有很多个,但我的Barcode,只有他一个。”
“如果你现在就已经确定,重塑出的初代条形码依然不能与公司共享,那你即使回归公司进行实验,也不会再拥有科研人员的待遇。”
“好的,没有关系。”
曾经在某个国度,那个国王爱上了一具雕塑,所有臣民都当他是入了邪,只有天神看透他的深情,让他与雕塑成为了爱人。
而如今,一个天赋异禀的科学家爱上了自己创造出的数据,为他放弃了自己原有的前行的方向,但也因为他重新回到了相近的轨道。
他相信,并等待着有一天,他们再一次的相遇。
——这世界上还有很多地方。
——我还要带你去看呢。
“你占领了我的快乐,
和这世界已没有瓜葛,
任事物干渴都褪去颜色,
只有你是天蓝色我开始找你了,
会像天外来物一样失而复得,
……
反正我隐藏的人格是契而不舍,
直到蜂拥而至的人都透明了,
我在不近又不远处,
用明天换你靠近我……”
希望再次见到你,是我重回的意志。
——文湮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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