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杨坤坐了早班飞机回到北京，明天下午西北区有个重要的项目谈判。梁宏早早地在办公室侯着。到西北区上任不到2个月，梁宏的头发越发地白了。梁宏手下一共三个区域经理，个个比他年长，在DA混时间长了，一幅软硬不吃的嘴脸。无论梁宏怎么迂回，项目就是没有丝毫进展，而三个人都有一箩筐的理由等着他。梁宏开始有点找不到自己了，刚刚走马上任时的那股兴奋劲儿早已淡然无存了。除了焦虑，还是焦虑。梁宏已经很长时间没有问Linda公司内部所谓的机密了。
杨坤风风火火地大步迈进办公室，一脸的阳光。
Linda好久没有看到杨坤这样的表情了，这股像打了鸡血般的兴奋劲儿，只有在当年在华东区中了1个亿的项目时见过。
Linda很确认一定有什么好事发生，她准备好需要杨坤签字的所有文件，兴高采烈地进去了。
“杨总，您明天出差，我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我休一天假可以不？”Linda习惯了在杨坤高兴的时候提点不怎么过分的要求，屡试不爽。
“当然可以了，最近你也辛苦了。”杨坤爽快地答应了，然后让Linda招呼梁宏进去。
看着眼前像霜打了的茄子般的梁宏，杨坤知道自己又算准了一次。两个月前，梁宏刚刚被提升的时候，杨坤就语重心长的叮嘱过他。果然不出杨坤所料，梁宏手下的三个人就像炸过火候的老油条，吃吧，咬不动，还有点苦；扔掉吧，又没得吃；也难为梁宏了，要不是公司的任务压得这么紧，他都不忍心再逼梁宏了。他本来想找点什么安慰一下梁宏来着。赵睿的来电却响起来了。
从杨坤离开华东开始，赵睿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或者遭受了马威什么不公平待遇，杨坤的手机就会如约响起。
“杨总，马威他没有跟我讲就直接去见华东999医院的老大了，以后让我怎么去见客户啊，谁还愿意和我这小罗罗兵谈啊，如果他马威一个人可以跑完整个华东的客户的话，还要我们干什么呢。就要招标了，马威他迟迟不给老大指定的代理商底价，授权的事情也一点动静都没有。这工作没有办法做了。”每次赵睿打电话来，都是一顿马不停蹄她不停嘴的控诉，偶尔情绪波动得厉害，还摸两滴眼泪。杨坤不耐其烦地哄哄，暂时糊弄过去作罢。只是天知道那会又有同样的好戏上演，抱怨的内容永远都是大差不离。
“先别哭，这个事情迟早会解决的，华东999医院的这个项目这么大，公司管理层都很重视。这个季度会进的，放心吧！”杨坤安慰到。
“杨总，你什么时候来华东出差？我要找你聊聊。”赵睿总是见缝插针，一有机会就试图约杨坤找个地方很正式地谈很长一段时间，只不过谈话内容都是关于马威如何不信任大家，一手遮天，经常假公济私云云。
杨坤每次都满口应着，赵睿的处境却始终没有突破性的改善，和马威的关系也是时好时坏。不过，鉴于赵睿业务完成得这么好，再加上杨坤这个后台，马威也始终敢怒不敢言。安抚好赵睿，杨坤就和梁宏一道去客户那里谈判了。
华东省立医院项目考察的日子马上就到了，陈继平召集参与考察的吴正、李晨光、陈志刚和一些相关部门的员工再一次召开动员会，算是去新加坡考察之前的最后叮嘱。和项目刚开始启动那会一样，陈继平再三强调了公平、公正、不偏不倚的原则。
散会之后，吴正三人回家打点出发的行李了。
陈继平回到办公室，点了一支烟。他几乎不抽烟的，除非有什么很大的麻烦或者遇到什么重要的好事。这次，就属于后者。他有十足的把握，吴正这三个家伙肯定对自己的意思心领神会，拿回自己所需要的项目论证报告的。一个月后，国际招标一结束，也算了了自己这么多年的 一个心愿。这次，他铁了心想干点事情，别的都不觊觎。一支烟还没有抽完，手机响了。打电话来的是省委秘书长赵启刚，陈继平怔得一下坐了起来，马上又恢复了平常坦然自若的状态。
“赵秘书长，您好啊，好久没有您电话了，最近忙些什么呢？”这个不速之客让陈继平有点不着头脑，只能用最平常的语气寒暄着。
“不忙不忙，都是些日常的琐事。我也不饶弯子了，今天MT公司的华东区总经理王皓来我办公室了，说你们医院正打算购买一批医疗设备。MT公司呢，是我们省卫生事业发展的长期合作伙伴，和华东省政府是有这方面协议的。再说这家公司资金，技术实力都很雄厚，我呢，给你推荐一下。不过，最后到底你们选中那家公司，就根据项目的实际需要定吧，不要受我的影响，没有什么事，我就先挂掉了。”没等陈继平回过神来，电话那边已经是嘟嘟的盲音了。
刹那间，陈继平像吃了苍蝇一般的恶心，说不出的难受和憋屈。他恶狠狠的掐掉烟头，一个人站在窗口发呆。
马威把易达通外贸公司李少华送来的二十万交到李萍萍手里，交代到：“带客户出去一定要敞亮些，吃、住、行，只能比MT高一个档次，不允许比它差。另外，这些财神如果看中了什么东西，就买了吧。回来拿发票报销。另外，我听说吴正的女儿在新加坡读书，抽空和吴正单独去看看她姑娘，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他处理一下。另外别忘了给陈继平带些新加坡的特产。这笔钱你拿着，先给他们每人5000块，免得什么你都买单，让别的公司看见了不好。机票和住宿都订好了，回头秘书会给你清单，如果钱不富裕，随时保持联系。”马威在照顾客户方面是出了名的细心。曾经带客户出国参加展会，都给他们准备好上厕所用的硬币。等到客户和别的公司出去的时候，发现没有上厕所的钱，急的满世界找免费的公厕。李萍萍心满意足地出去了，她从来不多问老板这笔钱的出处，有自己用的就好了。或许这就是她比赵睿聪明的地方。
赵睿和马威的交流向来单刀直入，不带任何铺垫的。
“马总，华东999医院项目的授权和底价什么时候给金圣元德啊？老大都急了，下个月项目就上网了！”李萍萍刚拿着钱出去，赵睿的电话就来了。
“就这两天的事，最近实在太忙了，再等等。”马威又开始了他的迂回战术。
“你给个最后期限吧，要不我就跟老大说我们不做了，要不要这个项目你们看着办，反正我也没什么的。”赵睿有点急了，重重地挂掉电话。
“Linda，忙什么呢？好久不见，我都想你了。”自从Linda来到北京，马威和她说话的口气就平和了许多，偶尔甜得让人恶心。和当年Linda给他当秘书的那会判若两人。Linda清楚地知道，这种改变和她自己本身没有什么关系。只保佑马威这混蛋不要升得太快，说不准那天又得给他当牛做马。
“啥事啊？马总？有什么我可以为您效力的？”Linda捏着嗓子招呼到，恨不得直接扣掉电话或者告诉他杨总不在办公室。
“帮我接杨总吧，我有点事情找他。”马威答到。Linda早已习惯了马威每次无聊的铺垫，就直接把电话转进去了。
上次在酒店被人下盐酸后，马威和杨坤就没有再商量过华东999项目到底给哪个代理商做的事情。不过，两人都为这件事情憋着股恶气，一种有苦难言的感觉。隐隐约约的，他们都觉得事沃尔顿魏彪搞得鬼，苦于没有足够的证据，也奈何不得。杨坤不假思索地同意了马威的建议，决定让新授权的凯利医疗接手这个项目。
和杨坤通完电话，马威就授意凯利医疗设备有限公司给华东999项目指定的合作商金圣元德出具一份二次授权代理证书。晚上，由金圣元德做东，马威和凯利医疗的总经理高明志一道吃了合欢宴。
一个星期之后，华东999医院的项目提前发布招标公告，负责招标的是和DA长期合作的华东省第二机电招标中心。华东省所有DA的项目，只要不是客户指定，都放在第二招标中心。只要和最终用户谈妥的单子，在这个招标中心从来没有失手过。
标书开卖的第二天，招标公司的金主任打来电话：“马总，这个项目有点不对劲，怎么以DA名义来买标书的公司有金圣元德和沃尔顿两家？这可怎么办啊？莫非沃尔顿想冲低价？您赶紧想个折吧。对了，另外陪标的两家公司我都安排妥当了，只要金圣元德帮着付一下标书费就可以了。专家都是按照您的要去请的，是支持DA的铁杆。您呀，就负责摆平沃尔顿吧，剩下的事情我来搞定。”挂掉金主任的电话，马威这才意识到这次是遇到大麻烦了。
马威不加思索地拨通了杨坤的电话。
“等等，回头打给你。”杨坤这里正在处理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
梁宏到西北上任的时候，杨坤原来的司机老王一块跟着过去，给梁宏当部门司机了。没料，老王死性不改，到西北后依旧沾花惹草、夜夜笙歌。和梁宏出差的路上，由于打盹撞到了高速路的绿化带。所幸人无大碍，汽车却被撞得面目全非。梁宏找人事部通知开除司机老王。
老王本想着在DA混到退休，这下被激怒了，不知道从哪找了根铁链锁，老王直接冲到人事部经理办公室，对着人家脑袋直接敲了下去。随后，司机老王被警察带走了。事情刚发生，梁宏就赶到了北京。坐在杨坤办公桌对面，梁宏一声不吭，等杨坤的吩咐。
“走法律程序吧！由人事部出面解决，我们就不掺乎了。”杨坤叮嘱梁宏回家好好休息几天，不要再过问这件事情了。
梁宏走后，杨坤打电话给马威。
“领导，麻烦大了。”电话那边的马威紧张兮兮地说到。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把你急成这样？”杨坤笑着问到。
“华东999医院招标的事情。沃尔顿也去买标书了，我担心魏彪这家伙会放低价。到时候，我们就无法收场了。”马威说。
“哦，我当什么事呢。不就这点事吗？沃尔顿又没有这个地区的授权，就算买了标书也没有办法投。”杨坤说到，一副胸有成竹的口气。
“哦，你看我都急糊涂了，把沃尔顿没有授权的这茬事给忘了。那好吧。领导，你确认不会有问题吧？”马威不安的问到。
“不会，放心吧。以前我就这样操作过一次。招标的时候，让金主任直接以没有这个地区的授权为由，把沃尔顿的投标资格取消就行。反正，魏彪，他也不敢得罪招标公司。你就没太操心了，抓紧时间安排华东省立医院考察的事情吧。”杨坤吩咐到。
“考察的事情已经安排妥当，昨天就出发了。等他们回来，我和您汇报结果。有事我再打电话过来，您先忙。”马威说完，挂了电话。
李萍萍到新加坡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包了一辆黑色加长款的奔驰。刚
去的第一天上午，李萍萍带着吴正、李晨光、陈志刚三人在DA提前安排好的参观点转悠了一圈。接下来的一天半，李萍萍早早地联系好地接旅行社带着他们四个人，潜水、爬山，酒吧，玩得不亦乐乎。当然，逛商场的时候，李萍萍也没忘记给每个人都买了今年新上市的新秀丽旅行包留作纪念。一个旅行包4500块，李萍萍一口气买了4个，18000打八折。不过李萍萍还是坚持让商家开了18000的发票揣在兜里。吃完晚饭，10点多了，李晨光和陈志刚都嚷嚷着太累，就直接回酒店睡觉了。吴正却没有丝毫的睡意。李晨光打趣说吴正是华东省立医院的常青树，就和陈志刚回去歇息了。
李萍萍正要征询吴正下一站去哪里活动，吴正说让李萍萍陪他在海边随便走走。
海边的木栈道上，白天熙熙攘攘的人群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只有海浪拍打岸边的声音。海风吹着，偶尔夹杂着些鱼腥的味道。晚风吹来，有些许的凉意。明月高悬，李萍萍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在意过夜晚的景色了。
来DA后，自己白天在客户的办公室泡着，晚上在酒吧或者饭店泡着。除了发奖金的时候买几件新上市的Prada，生活似乎没有什么值得庆贺的事情了。
自从和多次出轨的老公离婚后，李萍萍数不清换了多少个男朋友，当过别人多少次姘头。“生活就像被强奸，不能反抗，就享受吧。”这句话总是挂在李萍萍的嘴上，活像她生活的座右铭。
李萍萍和吴正一前一后走着。平常口若悬河的吴正，今天却出奇的安静。李萍萍明白地知道，今天住定会有什么故事发生。吴正虽不再青春年少，但那宽阔的肩膀，没有一点赘肉、露着六块腹肌的肚子，那一抹深邃的眼神和不经意间的淡淡浅笑，让李萍萍不由得神往。
“吴总，您有什么心事？说来听听？”李萍萍视图打破这种尴尬的沉默。
“没什么，只是触景生情，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小李，和我一起走吧，别总在前面。”
李萍萍听着吴正低沉的声音，反倒有一种怜惜的冲动。李萍萍乖乖地站到了吴正的右手边，依然默不作声。两个几乎挨着彼此走了一段后，吴正牵起了李萍萍的手，还是一言不发。
或许是走累了，两个人都没再说点什么，就这么牵着手上了回酒店的出租车，径直到了吴正的房间。
第二天一早，吴正、李晨光和陈志刚一行和MT公司考察去了。李萍萍奉命买了些东西去新加坡国立大学看望吴正的女儿。接下来的两天时间，李萍萍都陪着吴正的女儿。这个商场进，那个商场出，数不清买了多少衣服，多少零食，多少化妆品，李萍萍懒得算，她只知道回到华东贴发票就可以。吴正的女儿也早就习惯了形形色色的供应商来新加坡给她东西的生活，所以对身边这个陌生的李萍萍也没有什么芥蒂。
MT公司的Lily不知道从哪里高价租来的豪华游轮，带着吴正他们三人出海转了一天，还听了海上音乐会。晚上下榻的地方是新家坡王府酒店，是新加坡当地最负盛名的白金五星酒店。一晚上的房价就要6千多块，还不包括酒店其他的消费。第一次来新加坡陈志刚，显得格外得兴奋，一个劲儿地感叹外企的阔绰和大方。
吴正看着兴致勃勃的陈志刚，不屑的说到：“看吧，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些国外的公司为什么这么舍的在我们身上砸钱？还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这些公司还不知道赚了多少去，花在我们身上的只是九牛一毛。再说了，找哪天，我们不在这个位置上，那个孙子舍得为你花一分钱？所以啊，有机会享受就享受，不用有什么不好意思。”
“吴总说得是，说得是。”陈志刚附和到。
MT公司的考察结束后，Lily送给每人一个印着MT公司LOGO的SONY1200万像素的照相机。最后还不忘多给吴正一个，说是让捎给陈继平的。
最后一个上午的考察时间留给了RN。RN新来的销售王鹏，带着吴正、李晨光、陈志刚三个人从机房到操作室，从维修部到会客厅，生怕漏掉考察过程上的任何一个细节。一上午下来，吴正三个人腿都跑断了。
王鹏本来订好了公司附近的一家酒店安排中饭，却被吴正果断推脱掉了，理由竟然是华东省立医院关于外地考察的规定，不能吃供应商的饭。
甩掉王鹏，吴正带着陈志刚两人打车回酒店。回去的路上，打电话给李萍萍，吩咐她在酒店安排好中饭。吃过饭后，李萍萍看着三人都这么狼狈，便给他们叫了上门的足疗，服务地点就在吴正他们自己的房间。
新加坡考察顺利结束。项目汇报会上，吴正、李晨光、陈志刚三人异口同声地推荐DA。陈继平胡乱地翻了下他们三人呈交的建议书，撂了句让他们再好好研究研究，就匆匆地宣布散会了。留下三个人莫名奇妙地坐在那里哑口无言。
距离华东999医院项目开标还有两个周的时候，沃尔顿负责开发的一处回迁安置楼盘还没有交工就出现了墙体裂缝、地基下陷的问题。成百上千的住户每天在施工现场大闹，一帮老头老太太直接在小区里静坐。白底黑字的横幅写满了“奸商，恶霸，政府立查”等各色标语，上诉信直接贴到了市政府的大门上。媒体和政府不得已介入调查了。魏彪听说此事，溜之大吉，直接到国外躲风声去了。留下一个负责此项目开发的项目经理调停此事。
听说魏彪的公司惹上麻烦，马威高兴地合不拢嘴，真有点像中了头等奖的福利彩票。金圣元德如期参与了项目的投标，代表DA赢得了这个项目。招标一结束，项目百分之十的差价也如约打进了凯利医疗设备的账户。再加上杨坤帮忙从DA总部申请的特价优惠，凯利医疗设备的高明志第一次真切感受到背靠大树好乘凉的真理。
沃尔顿房地产官司愈演愈烈，凯利医疗设备有限公司一夜间接手了所有DA在华东省的项目。凯利每个项目40%的收益也顺理成章的变成了马威的囊中之物。
从新加坡考察回来之后，李萍萍的情绪空前地高涨。她每天换着不同的行头出没在办公室和吴正那里。除了把一摞连她自己也理不清的发票扔给马威的秘书整理，对项目本身也没有做多少汇报。
李萍萍无时无刻地留恋着吴正温暖的怀抱，心思根本没有放在这个项目上。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对于这个项目而言，就是个跑跑腿，送送资料的小兵。至于最后结局是什么，完全不会由自己左右，甚至马威也不会是关键性的人物。
虽然从被马威介绍进入DA公司后，李萍萍也做成了几个项目，但是客户深层次的关系，她却从来没有问津过。
李萍萍每次做的事情都是不断重复着陪着形形色色的客户一起吃饭、一起考察，偶尔和有点风度的客户保持一段暧昧。
李萍萍的终极目标，莫过于不要对项目的进行产生负面影响就够了。她从来没有奢望像赵睿那样可以和客户平起平坐。有马威代自己冲锋陷阵，李萍萍懒得去当炮灰。
项目考察结束一个多周了，陈继平那里没有一点向前推进的意向。自从拿走吴正他们的论证报告后，就没有了音讯。
马威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完全没有了章法，不停地给杨坤打电话，催他来华东拜访陈继平。
杨坤也点沉不住了，便吩咐Linda订好了早班飞华东的飞机，一个人去了陈继平办公室。陈继平满脸的疲倦，完全没有了上次见面的气色和风采。
“老哥，是不是工作太累了，身体不舒服，可要多注意休息啊。”杨坤略带焦虑的询问着。
“没有，就是最近事情太多了，睡眠质量不好。很长时间没有睡个好觉了，还经常做噩梦，有小人搅和的日子，不好捱啊。”陈继平叹气到。
“莫非这个项目，果真有什么情况？”杨坤骤然间断定陈继平遇到了麻烦，而且不在陈继平本人的掌控范围之内。
“是啊，来自上面的压力。这年头干件事比登天还难。你官小的时候吧，领导全当你的建议和屁一样给放了；等你好不容易熬到领导位置，总以为自己可以像模像样做个决定的时候吧，不知道从哪里蹦出个龟孙子，对你指手画脚。让你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难啊。”面对杨坤，陈继平把近日来的怨气一股脑的发泄了出来，声音都有点颤颤的感觉。
“谁说不是啊，这年头做人难，做男人更难，做政府的男人难上加难啊。做了这么多生意，像您这样刚正不阿的实在是绝无仅有。老哥，别太为难自己了。也别硬着顶撞上面，毕竟，咱胳膊扭不过大腿。您的政治前途为重，大局为重啊。我是眼睁睁看着你一步步辛苦走到今天的。其中的难处，别人不知道，我还体会不了？”杨坤安慰到。
陈继平就喜欢杨坤能够站在自己立场的这种义气劲儿，不像很多公司的生意人那么急功近利。所以，只有杨坤，可以成为陈继平的哥们。这么多年，在数不清的公司人中，陈继平就中意杨坤一个。
自从从杨坤离开华东后，陈继平就懒得和DA的人接触。
他极其厌恶马威那张趋炎附势、贼眉鼠眼的脸。那双贼溜溜的眼睛总是不停地转啊转，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蹦出一句言不由衷的赞赏来。
“老弟，我打算先请个病假，过过这个风头再出来。项目的事情先交代给下面去做。再说，那个给我打招呼的龟孙子，据说通过MT公司在国家层面的关系，被选为这次的人大代表了。现在风光得意的很。他儿子也去美国留学了，据说MT还帮还买了套别墅。他不会轻易就放过这个项目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不知道哪天又出什么幺蛾子。等风声不紧了，我再出来主持工作，你看如何？”陈继平第一次将自己的想法和盘突出，甚至连自己同床共枕的老婆都只字未提。
想想事情已经这样了，无论如何，项目始终是DA的。杨坤也就放心了很多。反倒是陈继平满脸的歉意，让杨坤感觉到十分的愧疚。
“不愧是个万全之策。老哥要是想去那个国家度度假什么的，尽管跟我吩咐。”。两个聊了整整一上午，中午的时候，杨坤招呼着陈继平到以前他们常去的茶馆吃了顿便饭，就自己改了机票提前回到北京了。
杨坤不在办公室的这两天，Linda和来北京培训的赵睿在酒店住着，几乎不怎么来办公室。赵睿带着Linda在北京大大小小的饭店进进出出。日本料理、韩国烧烤、泰国咖喱，顿顿都不带重样的。
赵睿和Linda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话题大都是关于马威的。Linda都能够倒背如流了。
不过，这次赵睿带来的是个爆炸性的新闻，着实让平时就有点八卦的Linda吃惊了很久。
华东五省一市向来就由梁宏和赵睿各负责一半。自从梁宏离开华东区后，华东地区就赵睿一个区域经理，原先梁宏的地盘暂时由马威代管着。这样一来，李萍萍这样的一线销售就可以直接汇报给马威了。
梁宏离开后，马威原本打算按照杨坤的吩咐，提拔梁宏原来的得力干将王栋，岂料李萍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和马威闹起来了。
几天过后，马威找赵睿商量，将赵睿和梁宏原来的地盘各让一部分出来，李萍萍和王栋同时提拔。前提是，李萍萍依然是普通销售的级别，按照DA的规定按照项目拿奖金，不承担公司分配的任务，但是可以有新人带，直接汇报给马威。
但是，李萍萍区域的销售任务由赵睿和王栋共同承担，但是对李萍萍的工作却又无权过问。对马威的安排，赵睿是一万个不愿意，所以就没有当下同意马威的提议。私下里，赵睿试探了王栋的意思，没料王栋来了一句：“还是听从安排吧。”把赵睿硬生生地挡了回去。王栋来DA的时间不长，之前也没有什么销售经验。不过生性机灵，深得杨坤的喜欢。
从王栋来公司第一天起，杨坤就按照培养区域总经理接班人的要求带着他见客户、谈项目。几个项目下来，王栋也成熟了很多，完全没有了从事业单位刚刚出来的那份生涩和无助。
只可惜，王栋来DA也就一年的时间，杨坤就走了。马威的到来，对王栋而言虽是一件无关痛痒的事，但是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没有以前那么受重视了。这次受到提拔，完全是杨坤的意思，和马威基本没有什么关系。王栋需要更深的根基和关系，以便稳稳地站住脚跟。得罪马威，只能是百害而无一利的事。王栋断然拒绝了赵睿的提议，因为他从来就没有打算和马威对着干。
赵睿只能鼓动Linda将这件事情汇报给杨坤，并且让Linda找个机会把马威的所作所为在杨坤那里仔细讲讲。
华东区所有的人，都和赵睿一样相信杨坤会相信Linda所言，而且听了之后会对马威有所行动，除了Linda本人。
想当初，Linda还没有来B市，在华东给马威当秘书那半年，单单因为Linda没有通过马威，直接把合同金额告诉销售的事情，马威就阴着脸说了Linda好几次。
或许，碍于杨坤的情面，马威没有像批评别的同事一样破口大骂，但还是直接告状到杨坤那里。
直接告诉销售合同金额这件事，杨坤在华东的时候，Linda也一直是这么干的，而杨坤从来没有过问过。而为这件事情，杨坤特意打电话给Linda，数落了很长时间，而批评的内容和理由竟然和马威的如出一辙。
从那时候起，Linda终于明白自己在杨坤眼里远不如马威那么重要了。
没有杨坤撑腰，还要堤防那天又被马威背后捅一刀的日子让Linda烦不胜烦。
Linda总是戏谑地跟老公说，自己每天过着狗仗人势的日子。只是自己这只狗远远不如马威那只哈巴狗得主子的宠信。所以，就算再次回到杨坤身边，对马威的评价，Linda总是避而不谈，或者捡着好听的说。
杨坤回到办公室，不见Linda的踪影，便拨通了Linda的手机。杨坤习惯了进到办公室后像被皇上一样宠着的感觉。而Linda就可以让他永远保持着这份优越感。每次回到办公室，一脸灿烂的Linda就会端来泡好的茶，顺便来两句嘘寒问暖的话。就算杨坤心情不好，或者刚刚挨了CEO的批评，Linda总是在第一时间出现。Linda就是那个最及时出现的出气筒。今天，Linda的手机无法接通，让杨坤好是恼火。
“杨总，您找我？我在外面帮同事买车票呢。”对于不在办公室的理由，Linda总是能找到一大箩筐，而且每次都不带重复的。
“哦，没事，就帮我看看上个月手机费有没有交。一会回办公室，过来一趟，有点事情需要你办。”杨坤听着电话那头气喘吁吁的Linda，着实也发不出什么火来就把电话挂掉了。
Linda告别赵睿，急匆匆来到杨坤的办公室。
“Linda,帮我查一下今年各个区的人事招聘计划，重点看看华东区还有几个新人没有到位？问问马威，梁宏原来的那个位置有没有填写replacement。”把华东区作为重点，每次都是杨坤交代工作时附加的一句话。
此时，Linda才发现，杨坤根本就不知道马威对华东区的打算，而马威也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随时汇报的。
Linda回头就把这个情况告诉赵睿了，Linda希望赵睿找个开会的机会和杨坤好好谈谈。大家都太想看到马威失魂落魄的样子了，想想都让人欢呼雀跃。
华东地区的总监办公室，马威正捧着凯利医疗高明志从国外捎来的劳力士爱不释手，还特意嘱咐秘书不要让人随便进他的办公室。
转送给杨坤？还是自己留着用？马威有点拿不定主意，都想用抛硬币的方法决定这只劳力士的归属了。
兴冲冲的李萍萍推开马威的门，径直闯了进来。吓得马威差点把劳力士掉地上，幸亏马威眼疾手快，顺手放到桌子旁边的椅子上了。然后火速地直起身子。
“怎么总是这么莽撞？有什么事？火烧屁股了?”马威悻悻的问着。
“华东省立医院的院长陈继平生病了，所有的项目都转到吴正这里全权负责，这还不是天大的喜讯？”李萍萍得意的表情，像在和马威挑衅一般。
把项目所有的事情移交吴正后，陈继平就销声匿迹了，手机关机，也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
省委秘书长赵启刚听说陈继平休病假的事情，多次打电话给陈继平，没想到每次都在小秘书提醒状态。而陈继平也从来都没有给赵启刚回过电话。对这个狂妄的陈继平，赵启刚气得牙痒痒，却不知如何是好。MT的总裁王皓不知趣地每天泡在赵启刚办公室，等所谓的好消息。可惜，每次除了赵启刚气急败坏的臭骂，什么都没有得到。
吴正大概猜出个一二三。注定，这次他就是个替死鬼，不做是死，做也是死。只是就算死，也不知所以然，让吴正特别不甘心。他不能确定陈继平这么安排的道理，更无法准确判断，定哪个品牌才是万全之策。
陈继平急匆匆的走了，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暗示。陈继平走后，吴正一直心神不宁。唯独每天下了班，独自一人在办公室。静下来的时候，回想一下每天在自己身边晃悠的李萍萍，变换着不同的发型，穿着风格迥异的套装，还有那每天都让自己耳目一新的情趣内衣。李萍萍的一举一动都无时无刻撩拨着吴正平静的心。吴正觉得自己幸运地碰到了人间尤物。至少，李萍萍比自己其他的情人更甚一筹。李萍萍从来不限制他的自由，从来不吃别的女人的醋。单单从来不用吴正花一分钱，就让吴正觉得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那么的不一般，那么的非同寻常。他最终决定为李萍萍做点什么了，哪怕只是良心的一点点安慰。
吴正亲自召集李晨光、陈志刚开会，讨论此次招标的合同和技术条款，并安排陈志刚联系各方专家，出具最后的招标参数。三天后，标书的主要条款已经商量妥当。技术部分，基本是偏向DA公司的。
按照标书的要求，只有DA、MT和RN三家公司，才有资格参与项目的角逐。负责此次招标的公司，依然选定了省第二招标中心，金主任则又一次成为了招标的主要负责人。眼看着开标的日子就要到了，除了DA一家公司购买标书外，MT和RN两家公司迟迟没有动静。金主任不得已找到RN的华东区总经理庞华，和RN商量陪标的事情。没料庞华很不客气地拒绝了。
按照招标法规定，超过100万人民币的项目，必须凑足三家厂商才能开标。不得已，马威私底下约了RN的华东区总经理庞华。以另外一个项目DA陪标为代价，庞华才勉强答应购买了标书。由于凑不够三家投标单位，招标中心本打算将华东省立医院的项目推迟一个周，由两家供应商开标。
谁料，在开标的前一天，MT派人买回了标书，如约参加了投标。招标现场隆重而庄严，受邀参加评标的专家，被统一安排在了招标现场旁一个独立的房间里。三个公司的投标代表，各个西装革履。招标仪式一开始，金主任负责宣读了国家招标法的规定。三个厂家参加投标的销售代表，依次在声明书上签字画押，算是参加此次招标的承诺。
规定宣读结束后，进入了议标阶段。RN 5800万的报价让金主任窃喜，他深信这是RN故意虚高的报价；DA 4950万，站在一旁的李萍萍和马威面面相觑，一幅胜券在握的表情；MT4000万，当金主任大声宣读MT的报价时，全场哗然。大家都很清楚，这是MT使出的最后杀手锏，低价抢标。
金主任淡定的清了清嗓子，说到：
“各位代表，稍作休息，下面进入评标阶段。评标结果将在上午12:00左右通知各位。”紧接着，金主任带领MT的王鹏进入评标室进行专家打分、议标；接着是RN和DA。.
下午一点左右，评标终于结束了。金主任姗姗地从会议室出来，一脸的苦笑。
“大家辛苦了，此次招标的结果暂时不做发布，以后再做通知。谢谢各位厂家的配合，大家先回吧。”话音刚落，金主任就一溜烟，回到了议标室。
“怎么回事？流标了？”RN来招标的王鹏提着嗓门，质问旁边的李萍萍。
“不知道呢，回去等消息好了。”李萍萍看着旁边傻呆呆的王鹏，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扇他两个巴掌才解气。李萍萍回头看看马威，早就没有了刚才意气奋发的的神采，一付精疲力尽的样子。活脱脱一个霜打的茄子，阴着脸，一声不吭。
“领导，我们去吃饭吧，都饿成相片了。人是铁，饭是钢，总得吃饭吧，走吧。”李萍萍顺势挎了马威的手臂，连拖带拽地出去了。
“领导，项目说不准要流标了，今天没有宣布结果，情况不妙。您看我们怎么办？”刚出招标现场，马威就拨通了杨坤的电话。
“等等再说，情况或许比较复杂，要不先放放吧，着急也没有用。回去看看这个季度还有什么大的项目，在别的地方多用点心。总数不掉，怎么都好和上面交代。”杨坤平静的说到。自从杨坤升职为销售总监，对项目本身就没有那么斤斤计较了。每个季度，全国成百个项目，金额从十几万到几千万，在他那里不过就是个数字而已。他所关心的，无外乎就是每个季度百分之多少的任务量。杨坤一遍安慰着马威，一遍盘算着南方区这个季度的大单别有什么差错。
和李萍萍草草吃了顿便饭，马威就匆匆的回到了办公室。易达通外贸公司的总经理李少华已经在办公室恭候多时了。
“哎呦，李总，您怎么亲自来了？快请进，快请进！”马威满脸堆着笑，一边招呼李少华进他的办公室，一边吩咐秘书Sally倒水。
“李总，您要咖啡还是茶？”Sally怯怯地问到。
“茶，这个都要问。”马威恶狠狠地瞪了Sally一眼。对眼前这个没有什么工作经验、傻乎乎的Sally，马威说不出的头疼。
“马总，您看华东999医院的这笔单子。前些日子，我和他们的老大接触过。这位老兄有点难缠，我看我们公司的戏不大。您看可不可以帮我们出面问问，或者一起约着吃顿饭？”李少华问到，一副不好意思口气。
李少华每次来马威办公室，都是这样一幅毕恭毕敬的表情，丝毫不像坐拥一个上亿资产公司的一把手。比起马威这些所谓的职业经理人，李少华更像一个缩头缩脚，贼眉鼠眼的下三烂。马威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些小公司的土老帽，总是一副低三下四的嘴脸。
“好啊，好啊，咱哥们啥关系。我回头一准给你问。不过这次项目金额比较大，甲方很可能要自己指定进出口公司。这样吧，李总，我这边帮你和客户好好说说，毕竟你们也是大公司，又有好的口碑，经验也丰富。您呢，自己也想点折，咱里应外合，说不准这事就成了。您看呢？”马威说。
“好，好。”李少华听得出马威在打马虎眼，就差下逐客令了。便识趣地附和着，起身打算离开。
“那我就不送了，手头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您慢走。”马威都没有从座位上站起来，一边浏览着邮件，一边漫不经心地招呼着即将离开的李少华。
“奶奶的，这帮龟孙子！”李少华迈出DA办公区的第一刹，便恶狠狠地咒骂到。想想自己被DA区区一个区域总监每天玩弄于股掌之内，无论张三还是李四，自己都得像爷似的伺候着，李少华就气不打一处来。只可惜，自己整个公司都得靠这些大爷支撑着。说不准，那天那个财神那下点料，就能让自己的公司好好过上半年的日子。
Linda发来邮件，要求马威这一级别的区域老板最晚今天提交全国巡回展的客户名单。邮件当然也CC给了各区的秘书们。
马威顺手拨了Sally的分机，"Sally，我们区的全国巡回展名单好了没？”
“您说的是哪个会？我好像没有印象啊。”Sally慌乱地翻着近期收到的邮件，完全乱了手脚。
“Linda发的，上个周一17点30，你没有收到？”马威的口气明显的严肃起来。
“哦，找到了。我问过销售了，他们说让您定客户名单，说自己说了不算。”Sally起身到马威办公室，快速地复述到，一脸的天真。
“我怎么定？我拿什么定？你有没有脑子？”马威最终没有压制住，一股脑的发泄了出来。
“工作到底怎么做的？今天下午就是Deadline，你让我怎么办？”马威大声地冲Sally吼着。
“我马上去做！”Sally轻轻地关上马威办公室的门，转头就走了。
“哎！”马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此刻，他都不明白什么样的秘书适合自己了。
Linda在的时候，整个办公室井井有条。只可惜Linda很少和自己汇报，还和办公室所有的销售混成一团，让他好是不爽。再加上马威始终认为Linda是杨坤的人，对Linda始终敢怒不敢言。
听到Linda要去B市的消息，马威庆幸地告诉自己，终于可以按照自己的标准的招个喜欢的秘书了。
面试了十几个后，他最终选定了Sally。一个平平常常的姑娘。没有Linda狡黠的眼神，没有Linda霸道的气势。虽没有什么工作经验，但那种没有支配欲的表情和傻傻的眼神，让他觉得无比的安全。
Linda走后一个月，Sally就来上班了，到现在也5个多月的时间。
Sally来后，办公室突然之间冒出了很多需要马威定夺和安排的事情。除了每天不间断地询问他意见的电话，Sally似乎不知道自己真正需要做什么工作。
销售的抱怨此起彼伏，马威都有点怀念Linda在的日子了。至少，自己不用被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缠得脱不开身。Linda总会把所有的工作都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简短地给自己个电话汇报一下。更多的时候，甚至连个电话都没有。马威终于有点明白杨坤为什么千方百计地带走Linda了。
和马威说完关于华东省立医院项目招标的事情后，杨坤马上让Linda准备了一份全国近期招标的项目清单，并让Linda安排了下午的电话会议。下午两点，手头有大项目的区域总监都一一被拽到电话会议中来。
“各位经理，今天临时召集这个电话会议，有两个事情需要强调和落实一下。一呢，想听大家汇报一下最近手头大项目的进展情况；二呢，听听大家对马上召开的季度会议的意见。”杨坤平静的语气的让空气瞬间凝固了般。
大家习惯了每次会议开始前一刻钟，杨坤随意的寒暄和冷不丁冒出的笑话。所有的人都不吱声，杨坤下意识的清了清嗓子。
“还是你先来吧，梁大哥，我正在看你们区的项目呢。”Linda略带发嗲的声音瞬间打破了这尴尬的沉寂。
“总是我第一，呵呵，我以后也不高调啦。”梁宏打趣地说着，引来一阵笑声。
浙江、南京、武汉的销售总监依次汇报了项目的进展情况。
“项目都没有问题，我就放心了，下个周季度会议的PPT回头由Linda发出去，需要大家汇报的内容都写在上面了。这次年中的会议，管理层可能会问得多一些，大家好好准备，别让鬼子问住。这些黄毛鬼子不知道又有什么鬼把戏呢。”听到杨坤鬼子鬼子的叫着，大家才松了口气。
在对待鬼子这个问题上，杨坤和大家从来都保持着绝对的统一性。
“老板放心吧，绝对不掉链子，坚决完成任务。”浙江区的总监习惯了在会议结束的时候慷慨陈词，顺便向杨坤表表忠心。虽然略显得矫情了点。不过，每个季度第一的任务量，让每个人都不得不对这个不到一米六五的小个子打心眼里服气。
“好吧，先散了吧，回头开会的时候我请大家喝酒。”杨坤总算松了口气。
“老板再见，老板辛苦了。”大家寒暄着下线了。
“马威，华东省立医院的项目再去打听打听动向。实在做不下来，就先放放吧！”杨坤给马威打电话安慰到。
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杨坤都没有将陈继平跟自己讲的事情漏了半个字。杨坤泰然处之的语气，马威听着稀里糊涂，摸不着头脑。
“李萍萍已经去吴正办公室打探情况去了，一有最新消息我就打电话给您。抱歉哈，领导，不会因为我这里的闪失让您完不成任务吧？我马上想别的办法，您别太着急。”挂掉电话，马威才发现手心里攥了满满一把汗。
吴正的办公室，李萍萍悻悻站在中间，半倚着沙发扶手，一声不吱。李萍萍一边心不在焉地抚弄着套装上施华洛世奇的胸针，一边翻着眼皮上下打量着对面六神无主的吴正。
自从和吴正交往以来，李萍萍早就习惯了吴正每天意气风发、那股傲视群雄的霸气。眼前这个皱着眉头、把自己缩在本来就不宽松的西服里、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偶尔夹杂着几声唉声叹气的吴正，在李萍萍眼里骤然间陌生了起来。李萍萍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不确定现在的情形是撒娇好，还是轻轻的拥抱一下好。所有幻想的结局在她脑海里泛滥着：吴正抱着自己痛哭；吴正咆哮着将自己赶出办公室；吴正就这样默不吱声地杵着，从此不再搭理自己了；李萍萍都有点不敢再想下去了。
她缓缓地走到吴正的面前，轻轻地说了声：“嗨！”“嗨！”
吴正应和着，面无表情地站起来，活脱脱一个受伤的孩子。
“出去走走吧，透透气，带你去个好玩地方喝酒，咱不醉不归，如何，我的小乖乖？”李萍萍拽着吴正的胳膊，调皮的眨着眼睛。
“走！”吴正立起身，伸了伸腰，一下子恢复了以前的精神气儿。
吴正开着新买的奥迪A6载着李萍萍在开往郊区的路上狂奔。合着披头士高昂的音乐，两人近似疯狂的吼着。汽车停在了路边的一个咖啡馆“爱的小屋”。咖啡馆里昏暗的灯光，慵懒的音乐，三三两两的男男女女簇在一起。
“姐，您来了。”
领班是个帅气的小伙，留着长长的披肩发，紧身上衣，雪白的胳膊就这么裸漏着，冬去春来，一年四季都是这身行头。而且还有个特别的称呼“林姐”。
吴正和李萍萍找了个安静的角落，要了几瓶德国黑啤和一盘花生豆。
“陈继平这个混球，遇到难题，自己躲得远远的。屎盆子总让别人接着。鬼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么神神秘秘的，一拍屁股撤了，还找个生病的理由。看他那满是肌肉的身板，说话底气那么足，哪像生病的样子，鬼才会相信。”吴正的话匣子一瞬间像决堤的大坝，泛滥了起来。
“小李，你老实跟我讲，你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你们原来到老板杨坤和陈继平关系可不一般，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陈继平是撤了，把这个破坛子甩给我，收拾不是，不收拾也不是。我现在想明白了，大不了大家都不管，直接让它烂掉算了，省得大家劳心费神，最后还出力不讨好！”吴正咒骂到。
“没有听说什么呀。不过我也觉得很蹊跷。MT公司根本就不像陪标，感觉胜券在握的样子。莫非，他们找到了你们集团的上层关系，或者找到政府施压？我看也就这两种可能性。没有后台，那个公司敢这么嚣张啊？”李萍萍托着下巴，一副深思的表情。
“不提了，喝酒！”吴正端起满满一杯酒一饮而尽。
招标结束两周之后，陈继平回到了办公室。吴正三人急匆匆来到陈继平办公室汇报招标的情况。没等吴正他们张嘴，陈继平就说了一大箩筐。
“大家辛苦了，最近我生病不在，多亏你们三个撑着。项目招标的情况我也听说了。现在呢，有个情况我跟你们通个气。上面的拨款出了点问题，需要重新审批。所以，项目就暂停吧。回头你们和参加招标的公司通告一声。至于项目什么时候重新启动，我们都听候通知吧。就这样，大家先忙去吧。我这很长时间没有来办公室，也有一大堆事情需要处理。”陈继平话音刚落，三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还是杨坤的这个理由好啊，要不我怎么交代。”想想杨坤给自己出的这个点子，陈继平暗自憋不住笑了。
主持人宣布晚宴开始，CEO Ben一个健步跃上演出台，一脸的忧郁。却掩盖不住眼睛里透着的那股激动和兴奋。
中国区的季度销售会议刚刚结束，杨坤就和全国的区域总监一道，去新家坡开年中的亚太区销售会议了。
天气格外的晴朗，初春的阳光暖暖的，透过飞机的窗户，柔柔地撒在杨坤的脸上。参加了数不清的销售会议，杨坤第一次感觉到如此的轻松。想想这次会议上，自己可以得意地给亚太总监Ben看自己上个季度远远超过销售任务的报表，和接下来稳稳在握的几个大项目，杨坤会心地笑了。会议安排在新加坡海边的一处别墅里。三层的小洋房，杨坤自己住一个单人间。其他的区域总监也各自分到了一个单人间。
“Ben吃错药了，怎么如此大方？”大家纷纷议论着。
Ben在亚太区的日子里，每次开会，无论多高级别的总监都是两人住一个房间的。CEO突然之间的阔绰，反倒让大家受宠若惊。晚上，Ben竟然破例包下了海边的一个啤酒屋，当做晚宴的地方。饭后，还特意安排了KTV。
正式的会议安排在第二天上午9点。晚上7点，晚宴正式开始，来自亚太区的各国高管陆陆续续的就坐，然后兴高采烈地高谈阔论着。
“Ladies and Gentlemen, welcome to Singapore.Welcome.Tonight, it will be the most important time in my life.It is the last day with you. I do not want to but I have to say goodbye to you。“说到这里，Ben竟然有点哽咽。
下面一片哗然。
Ben环顾一下四周，接着说到：“My dear colleagues, great thanks for your outstanding contributions to the business growth of Pacific Asia. And, I am very appreciate your kindly support and help during my term of service the CEO of Asia-Pacific. As you know,we have won the top-prize of sales region in the last quarter,congratulations! It is my great pleasure working with all of you during the past 3 years. Now, I have to go. It is very difficult for me to say goodbye. I am going back to USA recently and my successor Roger will be on-board in next week. Here,I beg your full support to the new CEO,just like what you have Bene for me.I will miss you all."
当CEO这么多年了，大家第一次发现Ben的英语原来也不是那么生硬。所有的人都面面相觑，直到Ben走下台，会场才此起彼伏地响起掌声。
原来Ben真的要走了，杨坤这才缓过神来。果真在SOD什么传言都不是空穴来风。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杨坤从来到DA，都数不清换了多少个老板，有中国人，有海龟，有印度阿三，有欧洲的黄毛。他都懒得计较由谁来当自己的头了。
上司走马灯似地换来换去，不变的，还是每年2倍于GDP增长的销售任务。
只是，这次CEO Ben的离开略显得唐突了点。
前些日子，只是从大家的闲聊中听说他要走了。至于谁要来，或者Ben回美国后是什么位子，统统是个未知数。和大家一样，杨坤也起身端了满满的一杯酒，走到了Ben面前。
“Dr.Ben, great thanks and congratulations,bottom up！”杨坤走上前拥抱了Ben，一饮而尽。
“大家自由发挥吧！”杨坤示意在座中国的区域的销售总监向Ben敬酒。
面对这个即将离开的前任CEO，大家打心眼里窃喜着，憋足了劲儿，要把这个家伙灌个底朝天。
大家总能找到貌似合适的理由和CEO喝一杯的。一个多小时的推杯换盏，酒过三巡，Ben已经有点站不稳了。满脸通红，走路颤颤悠悠的。大家喝酒的兴致像压抑很久突然被激发一样，一个接一个的给CEO敬酒，斟满满一杯，一口气吞了下去。没有人计较到底喝了多少，局面有点疯狂。这些西装革履的总监完全没有了白天温文尔雅的感觉。眼前这些烂醉如泥的家伙和街头卖醉的混混看不出有什么区别。
找了个安静的角落，杨坤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些个醉眼惺忪的家伙。CEO的离开，对这些自己手下的销售总监来说，本来是没有什么影响的。看着每个人脸上被挤出的那一幅幅依依不舍的表情，完全和他们在一起咒骂CEO时咬牙切齿的嘴脸没有任何关系。
杨坤开始幻想着自己离开时的场景，或许这帮家伙和现在一个样吧。工作就是工作本身而已。在这个虚浮的年代，或许真的是个颠簸不破的真理。混在职场，你愿不愿意相信，都不会改变它本来的面目。
第二天，会议照例9点开始。CEO简短的开场白，没有了往日咄咄逼人的气势，语速也缓和了很多。和以前一样，按照事先的安排，所有的人顺次走到主席台汇报工作。
CEO眯着眼睛浏览着眼前千篇一律的汇报，没有问一个问题。每个人结束演示，CEO都会夸张的说一声“Very Good！”对这些销售总监而言，开会汇报工作，陡然间变得轻松了起来，再也不用为应付CEO冷不丁蹦出的问题绞尽脑汁了。无论你说的怎么样，或者说了什么，这次他都没有心情计较了。每个人的脸上灿烂着掩饰不住的轻松和喜悦。只有杨坤一个人，和以前一样平静，甚至比以前更严肃了很多。他不知道新来的Roger是个什么样的角儿。希望比Ben好些吧，他入神地捉摸着，竟然忘了自己在开会现场的事。
会议如期结束，Ben回美国休年假了。
回去的飞机上，销售总监们聚在一起，兴奋地谈论了一路。话题莫过于Ben当CEO期间克扣费用、只要销售数据、对市场建设没有什么建树云云。他们对新来的CEO充满了期待。
杨坤坐在靠窗户的位置上一声不吭，后来竟昏昏的睡过去了。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首都机场了。
禾禾，来自北方的工科女，码温暖的文字，期待温暖，有趣，同频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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