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一株“雪莲”引起的风波。
“这株雪莲,公子他有大用,识相的话,爷爷劝你,还是放弃吧。”一个贼眉鼠眼的长脸汉子,趾高气昂,正拦着一个麻布粗衣大汉。
长脸后面一个华服少年,脸色蜡白,形容枯瘦,显是一个纵欲无度的纨绔。摇着小扇,举止从容,仿佛压根就没把眼前的事当事。两个中年男子护在少年两侧,目光如炬,显是高手。侧后方六个劲衣大汉,体态硕壮,尽着黄衫,左上角一个镶金边的“王”字。
“这雪莲是买来给我母亲看病的,实在不能想让,还请大哥高抬贵手。”粗衣大汉明显不欲招惹是非,语气中带着恳求。
“屁话!死老婆子看病重要,还是公子的‘玉容丸’重要!我们家公子茶饭不思,等了一个月的灵药,竟让你这个土鳖抢了先!真真是岂有此理!”长脸汉子唾沫星子横飞。
“人卑命贱,却好歹也是一条人命!在我山六看来,老娘的命就是天!还请让开!”粗衣大汉被激起了火气,作势欲冲。
长脸汉子待少年身体刚接触自己,就作势向后倒去,显是一个身经百战的老戏骨。
“哎呦!疼死爷爷啦,打人啦!”
华服少年一个眼色,后面六个劲衣大汉“嗖”地窜了出来,在粗衣大汉身前形成一堵墙。这情势,看是难以善了。
人群里,很多人都暗自为粗衣大汉惋惜,觉得华服少年欺人太甚。傻子也知道,人命总比那狗屁“玉容丸”金贵,可到底也要看,命是谁的命,丸药是谁的丸药。可碍于人家势力大,终究没人敢干预,只是远远看着,连大气也不敢出,恐怕自己遭了无妄之灾。
可,有人看不过去了!
云枫拨开人群,大马金刀一站,大喝道:
“住手!”
“给我打!”华服少年理不理云枫这个茬,紧摇扇子,命令道,“抢老子的药,又打老子的人,真他娘以为老子的‘小魔神’称号是白给的吗?”
六个打手一通拳脚,狂风暴雨一样砸向粗衣大汉。
人群中早有人疑似认出了这主,如今听他自报了名号,更是确认无疑了。这“小魔神”是王氏世家的二公子,虽修炼天赋不咋地,二十多岁的人了,也就区区至人境,但怎奈有一个护犊子的母亲,一味骄纵着,平日里飞扬跋扈惯了,仗着家势,竟干一些欺男霸女的勾当。这会儿,他迷上了“天香楼”的李乐乐,此番要买雪莲,制了“玉容丸”,就是为了博美人一笑。
云枫不识得这个华服少年叫小魔神,却识得那个粗衣汉子叫小六子。眼见颇有好感的小六子,要遭殃,顾不得别的,阔步冲了上去。那些汉子背对着云枫,没有觉察后面有人,待觉察到时,只觉一股大力撞到了身上,竟组团横摔了出去。
“小哥,怎么是你?”小六子整了整络腮胡子,看样子倒是也没受太重的伤,面上带着惊讶。
“我叫风云,今番有我在,自不会让这帮恶人为难了你。”
云枫没怎么打过架,不晓得自己的斤两,方才一阵推搡就放倒了数名大汉,帮小六子解了围,心下信心爆棚。
“此番能买这药,还是小哥施与的,却不想冲撞了惹不起的人,他们人多势众,一旦恩人有个短长,小六子怎能安生?小哥还是休管了吧。这药,让与他们便是,小的日后再设法……”
“哼!晚了!”华服少年目露狠色,道,“此番,药本公子要定了,你们俩也休想活着离开!饭桶,有气的赶紧起来,给我卸了这两个混蛋,妈的,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不收拾了你们,我王世贤还怎么在这东城混!”
那些保镖打手,只当是猝不及防才着了云枫的道,爬起来,抽出利刃,再度气势汹汹冲了上来,目标直指云枫。
“小哥,快走!”
小六子眼见那伙凶徒要向云枫下手,忙把云枫拉向身后,自己却挺身上前,目露决绝之色。
却见小六子眉心冲出蜘蛛怪兽虚影,狰狞可怖,那麻布粗衣立时鼓荡起来,脸上、裸露的双臂、四肢上徐徐浮现出图腾。一股冷厉罡气从小六子身上散发出去,气势惊人。
那抢先冲上来的三个大汉,因眼前意外变故,动作难免迟疑了一下。只片刻间,小六子驾着蜘蛛怪兽图腾,步走如飞,刚猛的手臂仿佛铁棒,敲在三人的腿上。
“咔嚓”,骨骼碎裂的声音传出。
三个大汉倒在地上,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嚎。
剩下的三个打手看着恶魔降世一般地小六子,怔立在原地,哪里还敢上前,惊惧间,伙同长脸汉子向人群退去。这也太残忍了,这也太恐怖了。
“你,你,你是蛮人!”王世贤愕然道。
“不错,我山六就是荒人!要那雪莲,要我的命都好说,有本事你尽管来拿,只是须得放这位小哥离开,否则,就算拼了这条贱命,我也要扫一扫你的威风!”
作为十万大山的荒人,在这异族城池生存不易,族破家亡后,幸得“贪狼”护持,才入了贪狼佣兵团,一边照顾生病的母亲,一边寻访失踪的妹妹。他的荒人身份只有佣兵团内的数人知晓,此番,要非为了护得云枫周全,情非得已,小六子宁可挨些拳脚,也断不会泄露自己的身份。
荒城虽没有明令禁止荒人出入,可荒人在生活上、行动上处处掣肘,却是实情。更有一些势力,看荒人行单可欺,索性抓了做蛮奴,也不稀奇。
“你们两个还愣着干什么?父亲给你们那么多灵石,难道是让你们看热闹的?”王世贤对身边的两人喝道。
两个中年男子互望了一眼,均皆满脸的无奈,想自己尊者境初期修为的高手,不成想倒要替这个不成器的小子,充当打手,供其呼来喝去。可即便再不肖,这小子也终是家主的亲子,若不出力,恐怕更是讨不到好。
“小哥,快走!”小六子面露焦急之色,道,“我拖住他们,这雪莲和紫目草权且交给恩公,若是便了,还劳烦去一趟‘贪狼佣兵营’,交予首领,嘱他念着兄弟情义,好生照拂阿母她老人家。”
云枫接了灵药,作势放在袖里,却早已装入了昆玉戒。脚步,却并未挪动脚步分毫。他已决定,要和小六子同进同退,甚而共生共死。
小六子见云枫依旧没有逃走,正待催促,却听见云枫在他耳边低语道:
“我也是荒人。”
小六子图腾密布的脸上,登时精彩起来,眼瞪得大大的,惶惑,震惊,不一而足。
“同是天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云枫尝过灭族之痛,尝着与骨肉至亲分离的巨大苦楚,如今眼见同样遭受过灭族之痛的小六子,为了给母亲看病,宁受折辱,却为了并不十分相干的自己,自暴身份。心下沉重万分,感动万分,一股热血,不禁在胸中烧了起来。
听了云枫的话,小六子知道再劝也是枉然,竟洒脱大笑,道:
“我山六鲁莽出身,却幸得结识小哥,此生何憾?!”语间,小六子大展怪兽图腾,冲将上去。却是小六子料得难以侥幸,情愿多替云枫分担一些,选择了先发制人。
那两个中年男子眼见凶狠扑来的小六子,脚步都不曾挪动,满脸的不屑。只道一声“疾”,却见一方大印,一把飞剑,皆带着赭色微光,闪电般朝小六子飞掠而去。
此时的云枫再顾不得欣赏那炫目的战技色彩,调动气窍和命根的能量,双足猛踏地面,状若出水蛟龙,腾空急掠。
“啊!”
那方大印结实砸在小六子胸膛,那把飞剑从小六子腹间洞穿而过。
小六子骨断筋损,血肉横飞,那蜘蛛怪兽图腾虚化很多,徐徐钻入眉心,身上浮现而出的图腾也渐渐消失不见了。
随后赶来的云枫,一手抓住飞剑,以强大神魂力量,力克飞剑上的魂力,迅速把飞剑扔进了昆玉戒,一手接住倒飞而回的小六子,姿态翩跹潇洒。看到怀里遭受重创,危在旦夕的小六子,云枫心下大恸。
“小,小哥,你,你还是快走吧,”小六子语若游丝,道,“能,能结识你,我,我山六,值了!”
“我也是荒人。”云枫眼含热泪。
原本停了的小雨,此时又淅淅沥沥落了起来。愁云惨淡。
小六子闻言淡笑,血水从嘴角流出,头猛地一沉,溘然死去。
“哈哈!死得好!”王世贤哈哈大笑,用手一指云枫,接着道,“把他也杀了!”
劲敌虎视眈眈,云枫自知还不是悲戚的时候,把小六子的身体轻放好,徐徐起身,直视王世贤和两名护卫,向三人缓步行去,眼光冷如冰窖。
王世贤只觉得那眼神直盯着自己,疯癫,充满危险气息,让他极度压抑。
“快,快,杀了他!”王世贤惊慌道。
丢了飞剑的护卫,一脸不可思议,刚才云枫握住飞剑时,他轻松无比,觉得这小子就是一个大脑长偏了的家伙,那魂力操控的尊宝,就算至尊也难撄其锋,何况这个尊者境都没达到的小子,这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啊。可猝不及防间,他发现自己的飞剑,竟诡异地消失了。
“臭小子,你把我飞剑弄到哪里去了?”飞剑护卫喝道。
云枫并未答话,依旧缓缓迈着步子,鞋子落在地面上,发出的声音极富节奏感。这是在蓄势,云枫此刻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面对两位尊者境修行者,自己的胜算太小,若要成功,只能积蓄全身力量,出其不意,一击必杀。
浑身719个液化气窍齐齐发动,平静的圆珠,竟剧烈抖动起来,快速旋转,形成旋涡。那108个命根也有了反应,徐徐建立了某种若有若无的联系,仿佛急欲形成一个独特的世界。
飞剑护卫和大印护卫惊讶地发现,每走一步,云枫的实力仿佛就会提升一些。
不能再等了。大印护卫率先发出大印,那劲光不是赭色,而是蓝色!五级战技!大印带着刺穿空气的爆裂声,几乎瞬间就到了云枫眼前。不待反应,大印已冲顶着云枫朝远远的人群飞去,人群散开,云枫像一个人形炮弹,猛地砸在厅堂旁边的青铜柱子上。
青铜柱子泛出清光,玄武圣象竟仿佛活了过来,一股巨大的反弹之力,作用在云枫后背。云枫只觉后背如同遭了巨大的芒刺,疼痛不已,不顾后背袭来的巨痛,趁大印来势将近,云枫一把抓住,故技重施,斩断护卫与大印的联系,把大印投入昆玉戒。
然后,“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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