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还乡手记＃一路向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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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味，其实在越是繁琐的种种中，才越体现得明朗。

儿时，几乎是从过了腊八就开始忙碌的，采买春联、菜蔬果肉，扫房子，做粉条，蒸馒头，吃麻糖......越是忙碌，越显得情真意切。忙着，心才充实。大概是因为在这个过程中一家人的感情拉拢得越发亲近。

所以对于还乡，艰难一些，才越感受得到到家的那一瞬，家是多么温暖和美好。家人开门的一瞬，扑面而来的熟悉感，几乎要将人拉倒在安乐的漩涡里，心甘情愿的沉沦。一路风尘仆仆跨越千里回家的路，遥远的同时也愈发令人向往。

有人等你回家，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两年来，自己穿越在京北京南的火车线上，渐渐熟悉了这条线上要穿过的风景和车站，也熟悉了火车上的嘈杂和味道。当时第一次在火车上见到长江的时候，只觉得这就是雄伟的长江啊，“万里长江横渡，极目楚天舒”，内心也是跟着江水奔涌的，就连呼吸都豪迈起来。看着窗外的景色由南方秀丽的水，青葱的田，逐渐变成冰河以及光秃秃的野，心中自是想着，离家又近了一些。在回家这条路上，自然的过渡，省界线并没有严格的划分，不似高速路口的路标划分那么惹眼。可报站时的声音宣告了一切，上海境内了，河南境内了，河北境内了，快了快了。

拔下耳机的时候，手机屏幕上的电影已经播完。电影的名字叫做《归来》，讲述了陆焉识与冯婉瑜在文革年代的爱情故事。既有着文艺片的浪漫温情，也有剧情片细腻紧凑的剧情，虽说影片的主旨深刻，可我看得原因仅仅是因为它的名字符合我当下的状态。

邻座的小孩子还在酣睡，他想必不清楚这一路穿越了多少山山水水，只是一味地在梦里沉醉。梦中的路大概也并不比实际短，或许已经遨游至星天之外，不局限于陆地。

而我所目测的山水，也不过是一晃而逝的浩瀚。一路向北的归途，心想，外边定是越来越冷了。

自从智能手机变成普通的物件，火车上也可以享受网络之后，原本陌生人之间的隔阂更加难以逾越。同行的乘客本来可以摆脱不识的困窘畅谈一下来路和归途的，可以畅谈一下遇见的人以及家乡的吃食的。天南海北，同一趟火车网住了不同海域的鱼，也是很有缘分和情趣的事。现在埋头于手机，也将嗑瓜子的声音和泡面的气味置之度外。快到站时一抬头，周围的面孔陌生而僵硬。

虽说火车上的网络恰到好处地帮我们打发了很多时光，也暂时忘记了很多酸痛和疲惫，但也错过了一次甚欢的谈天说地。若是有人能打断我打开话头，我一定也是乐意分享许多过往的。

从北京转站回家的路要短了很多，近乡情更怯，默默地放下了手机，认真地欣赏一路的山。火车要进许多的穿山隧道才能抵达，一路并不高耸的山倒是很有情趣，忽明忽暗的车厢也很有意思。许是因为离家近了，心情也松快很多。

山峰连绵，可并不苍翠。北方的山，自是没有南方的山活力十足，冬天更显得苍老。但也是因为没有植被的原因才显得老态龙钟，有北方独有的棱角和气势，遒劲，威严。经过官厅水库的时候，有小孩子伸长了脖子望，喃喃着“水，水......”母亲将她托起来让她能够看得更加清楚一些。只是很快又进了隧道，车窗外暗了下来，伴着铁轨轰隆轰隆的响。

车厢里断断续续有工作人员来推销小零食，人们不买只管打趣，却完美地带起了气氛，车厢活了起来，不再压抑和死气沉沉。身后那个一直刷快手的大叔，也忍不住抬起了头参与大家的交流，而不是一直埋怨由于穿山原因导致的信号不好。我也不用再听外放下断断续续的洗脑神曲。

这趟火车上的人，目的地都是同一个市，只不过是不同的区县，大家都是回家过年的。

“你们是从哪里回来的？”对面的阿姨问。

“广东。在那边打工回来过个年。”邻座的几个叔叔说。

“怪不得，那边很热吧。我看你们羽绒服里套着都是短袖。”

“是啊，那边还过夏天呢。女人们穿的还都是裙子呢。哪像咱们这儿，都捂得这么厚。”

“那边打工赚多少钱？比咱这边多？”

“一个月一万吧。还行，那边是消费比咱们高些，挣得就多点。”

“过完年再去？”

“不去了不去了，就在这边做了。太累了，出去一趟辛苦。”

“就是，咱们这边守家在地的挺好，出去难熬，有个病痛啥的也没人照顾。”

“嗯。这个丫头哪里回来的？”

话头指向了我。我一直在一旁听着，原没想着参与这场聊天的。

“南京。”

“那也挺远的，在南京上学？”

“嗯。”

“大几了？”

“大二。”

我心里想着，这还没回家，就要提前接受“盘问”了，下一步是不是要问“学习怎么样”了。天底下的父母都差不多，一看见我们这个年纪的人，动辄就是要问学习的，再过几年就是问工作和催婚了。刚才心里想着的分享过往经历的话，没能遇上一个好的契机，被我咽进了肚子里。

“天到快黑呀。到家都好好睡一觉休息休息。”阿姨说。

他们没再问下去，反而换了话茬。外面的天色已经沉下来了，山成了一团一团巨大的黑影，鬼魅一样。进隧道也看不出来，只是在听到轰隆声响声大时方可感受得出。

就快到了。 

一个小时后，我拖着自己的行李箱出了站。因为是临时车站（要将火车线改成高铁线）的缘故，并没有接站的大厅，只是一片荒地接着宽阔的北环路，停满了出租和公交，车灯一闪一闪的。风很大，天空是干净的黑色，星星月亮都很明媚。

脚步没有片刻停留，因为我知道，等待我的将是久违了的灯火和年味，那是属于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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