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90期“路”专题活动。
有些人,只是匆匆一面,就让人记忆深刻。
前些年,孩子上学前班转入了镇上小学,我留在家里陪他适应,每天步行接送他。
通往学校的路有两条,一条是穿过村庄经由稻田的田间小路,一条是宽阔但绕远的大路。
小路曲曲折折,上上下下,又坑坑洼洼,虽近了一半的路程,但出于安全的考虑,又怕孩子以后玩水,下雨路上打滑,我便一直走大路。
大路上的风景很宜人。应该说南方的田间小路很怡人。虽然此时它是我眼里的大路。
走在大路上,身后是葱葱郁郁一片苍翠的连绵起伏的大山。大山顶上冒着白烟,不知道是白烟换作了白云游荡,还是白云误闯了山头暂歇,反正是你连着我我连着你。
白云的上方,是一片蓝天,仿佛刚刚清洗过,还透着亮,亮得直让我感到自己有罪。
蓝天之下就多彩起来,除了白墙红砖,还有哗啦啦的竹林,青得发绿的树林,地里也爬满了各种颜色的黄花绿草,白蝶灰蛾,当然了,游蛇般的水泥路上更是热闹。
最热闹的当属上下学这个时间段。一部分家长是骑着电驴来接送孩子的,开车或者骑单车的也有,只是少数。像我直接徒步走来的家长更少,但孩子多,他们大多数是属于三四五年级的大孩子。
他们大部分像麻雀一样,从冲出班门口的那一刻,便叽叽喳喳,三五成群地走一路说一路。
有些孩子倒安静,背着书包,除了看路哪里也不看,低着头前倾着身子大步疾走。
也有些散漫的,不急不躁,解下脖里的红领巾当绳子甩。一会儿踢踢路上的石子,一会儿对着花丛里的蝴蝶乱舞。
一会儿的功夫,拥挤在校门口的人群,就慢慢散开了,最后剩下稀稀落落的几个。
我就是其中一个。孩子小,也不急回家,我们就慢悠悠地走,像个孩子王,领着几个小队友。听他们讲完学校里的事的时候,我们开始了各自有趣事物的探索。
路上经常会遇到被压成一摊血肉模糊的老鼠,也会碰到干瘪成纸条的蛇,偶尔的公鸡斗架也能让我们驻足观看上一会儿,只是孩子总是会忍不住往前挤,这反而惊动了它们,匆匆散场了。
偶尔窜出的猫,会把我们吓上一跳,但丝毫不影响我们在树上,在破墙残壁上寻找蜥蜴的踪迹。
它们似乎真的会变色,总是变成和树皮或者墙壁一样的颜色来挑战我们的眼神,若不是它有着细长的尾巴,圆溜溜的眼睛,我们还真不好发现。
当它发觉被我们发现的时候,它就呲溜溜地逃跑了。我们继续寻找,却发现一旦让它躲进草丛里,我们就是大海捞针了。
孩子们一边走还一边踢着路上的草丛,看看会不会踢出个惊慌失措的蜥蜴。谁也没有在意我们周围的环境。
就是这个时候,一个中年男人迎面走了过来,离我们大概十几米远的时候,我们本来是相对着同一侧,后来他走向了另一侧,一边走还一边注意着孩子们这边的动向,这让我起了疑心,开始留意着这个人的举动。
天气热而不燥,大家大多也是短袖长裤,只见他却一身深色搭配,长袖长裤一双帆布鞋,而且面料都是那种很厚实的那种,让人直感觉透不过气,而他连褂子上最上排的扣子都扣得严严实实。
低着头弓着背,头发散乱而密长,刚好把脸藏了大半,只是他眼睛却时不时往这边瞟,他瞟的时候,脚步也加快了些。
就在我一心留意着他的举动时,只见眼前一暗,一个黑影从我脚下窜出,跑向了对侧的草丛里,这让孩子们一拥而上地也跟着跑过去嘴里还喊着“老鼠,老鼠“,眼看着他们朝着那可疑人跑过去。
我耳边响起了任贤齐的歌“一波还未平息一泼又来侵袭”。我捂着彭彭的心跳赶紧也跑了过去。
果然,只听“啊”的一声,几个孩子成了受惊的鸟,一下子四散跑开,最后聚拢在我的身边。他们最后一动不动地,眼睛钉在了那人身上一样,只是充满了惊诧。
只见那人也像是受惊了似的,他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头低得更很,像是熟透了的稻穗,也是在他一愣的瞬间儿我才看清了他那藏在发丝里面的面孔。
他满脸焦黑又坑坑洼洼,坑洼的地方反射出一些光,像是一条条细若游丝的小蛇爬满了他的脸,那脸一看就是被火烧过的样子。淡红色的双唇往外翻,尤其是下唇,简直就是烤熟了的香肠,又大又粗十分怪异瘆人。连我这个孩子王都一时吓住了。要不是我知道那是大火中留下的容貌,我铁定认为遇到了妖怪。
他眼神中透着惊慌和歉意,在我们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匆匆地沿着路沿边走了。
这时我才意识到,他一直在给我们让路,一直是沿着路沿最边的位置走着。
他匆匆地走了,留下了一阵唏嘘声此起彼伏,最后消声在风里。
可是我怎么也忘不了,那双失措又歉意的眼神。我不知道他有怎样的故事,遭到了多少惊诧的眼神,听到了多少背后的议论,但那眼神很深,很亮,像头顶上的蓝天,只让我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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