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古槿香
低矮的丘陵连绵起伏,勾出一道道波浪般的弧线,一条行道蜿蜒而过,道上传来马蹄声,马上所乘之人正是周瑜和景遥。
此番离开寿春走得匆忙,恐久生变,周瑜以思乡心切为由,早早辞了袁术。行道回转,周瑜忽见远处一人打马而来,待看清马上人的面貌,霎时一惊,放缓了马速。
“怎么了?”景遥问道。
“曲阿长徐厚才。”周瑜道。
景遥吃了一惊,“他怎么会在这儿?”
周瑜眉目轻皱,“这条路是去寿春的。”
景遥也蹙了眉,“让他见到袁术可就麻烦了。”
“嗯。”事发突然,周瑜做不得其他打算,他一提缰绳,勒定了马,“遥儿,下来。”他让景遥躲到灌木丛中。
“你呢?”景遥问道。
“我会会他。”周瑜兀自牵了马,候在路中。
徐浑打马而至,看见周瑜,面上也是一惊,“周公瑾?你怎么在这?”他勒了马,左手抚上腰间佩剑。
周瑜却是淡淡一笑,“多日未见,徐兄别来无恙?”
“好你个周公瑾!”徐浑怒气难遏,“我如今情境,都是拜你所赐,你还好意思问我?”
周瑜不动声色,依旧面带微笑,“徐兄何必动气,过往恩怨,何必念念不忘?此番行路匆匆,可是要去寿春见袁使君?”
徐浑轻哼一声,“我去何处,与你何干?”
周瑜轻笑,“此路通往寿春,不是去见袁使君,难道是去见刘正礼?”
“你…”徐浑一句话哽在喉间。
原来先前孙策曾给他职位,但他因和刘繇沾亲带故,唯恐受到猜忌,还是逃出了城去投奔刘繇,可他弃了曲阿致使刘军大败,刘繇那里哪还容得了他。但他不甘心碌碌无为,思量再三,最终决定投靠袁术,却在此遇见了周瑜。
徐浑气急败坏,怒道:“莫不是我当初糊涂,怎会受你蒙骗!”
周瑜浅笑,“兵不厌诈,若不是你贪生怕死,岂会因我三言两语就开了城门?”
徐浑脸色气得发青。他一向自诩为君子,心高气傲,只因当时恐惧孙策,一念之差,开了城门,如今被周瑜戳了痛处,心中羞愤难当。
周瑜接着道:“背信弃义之徒,刘正礼自当不会再要。不过你就如此自信袁使君会用你?”周瑜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以为,袁使君当真不知你和刘正礼的关系?”
徐浑面色难看得就像吃了黄连,他跳下马,“周公瑾,拔剑吧!你我今日非要做一了断不可!”
“好!”周瑜答得痛快,心想今日只要赢了此人,他定无颜面再投袁术。
周瑜举臂挺剑,应对来敌,没成想这徐浑剑术也是不差,两人势均力敌,一时间难决胜负。
景遥见两人打得难解难分,心中犹是焦急,此处虽人烟稀少,但唯恐生出什么变数,她拔出短剑,从灌木丛中跳出,欲上前助阵。
周瑜和徐浑见到景遥皆是一诧,徐浑趁机避过周瑜一剑,手腕一转挥剑向景遥刺去,可他哪知景遥看上去柔弱,却也身法灵活,竟将将避过。
周瑜趁他露出破绽,提剑拦腰前扫 ,徐浑急急躲避,失了重心,在地上打了个滚,周瑜长剑跟至,转腕沉锋。情急之下,徐浑抓起一把泥沙朝周瑜掷去,泥沙扑面,周瑜躲闪不及,徐浑发起突袭,长剑直指周瑜心口。
刺啦一声,鲜血喷出,一把短剑刺穿了徐浑的后背,徐浑双目圆睁,满脸的难以置信。
景遥“唰”地一下拔出短剑,血流如注,喷涌而出,徐浑应声而倒。
鲜血很快浸漫了地面,徐浑在血泊中抽搐不止,不久便没了动静。景遥双眼发直,面色煞白,声音颤抖着,“公瑾,我杀人了。”
当!短剑落地。景遥觉得她的心脏仿佛被人紧紧揪住,胸口如压大石,急急喘不上气,“公瑾…我…我…”
“遥儿,哭出来!”周瑜喊道。
“我,我,我哭不出来!”景遥双手揪着胸口,呼吸急促,身子不住地颤抖。
周瑜上前拢住她,轻拍她的背,“没事,吸气,哭出来……”
景遥伏在周瑜胸前,终于放声大哭了出来。
她终是恢复了平静,周瑜拭去她脸上的血泪,轻声道:“都过去了。”
前一秒还是鲜活的生命,后一秒却成了冰冷的尸体,景遥看着地上的徐浑,心绪复杂。她拾起地上的短剑,耳边仿佛又听见了吕蒙的话,“生死一瞬间,你死我亡…”
她和周瑜处理完徐浑的尸身,准备继续上路,周瑜见她浑身是血,“待会儿去前面买些干净衣服。” 他扶景遥上马,景遥不由得皱了下眉。
“怎么了?”周瑜问道。
景遥捂着腹部,“肚子有些疼。”
“可是他刚才伤了你?”周瑜问道。
“没。”景遥摇摇头。
周瑜跨上马,“一会儿到前面找医者看看。”说着马鞭一扬,马儿四蹄翻飞,冲了出去。
耳边风声呼呼,两旁的景物快速倒退着,景遥眉头紧蹙,额上已沁满了汗珠,周瑜见状,加鞭催马,“再忍忍,一会儿就到了。”
她的脸色越发得苍白起来,周瑜面色凝重,奋力催打胯下坐骑。
景遥虚弱地喘着气,“公瑾,我好像要死了…”
“胡说什么!”周瑜眉头深锁,“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到了!”
景遥气息微弱,嘴唇也渐渐褪去了颜色,“我不想…离开你…”声音微弱几不可闻,终是晕了过去。
“遥儿!遥儿!”周瑜将马鞭狠狠抽在马股上,恨不得立刻飞起来。
风如寒刀般刮在脸上,灰蒙蒙的天空竟飘下雪来。
周瑜顾不得迎面而来的风雪,快马加鞭,怀中人面色惨白,气弱游丝,半刻也等不了了。
终于,一座高高的夯土城墙出现在眼前,周瑜喜出望外,片刻不敢耽误,立刻进城寻找医馆。
“医工!医工!”他抱着景遥冲进了医馆。
那医工从里面出来,看见满身是血的景遥,也是一惊,仔细查看却未发现伤口,搭腕把脉,许久才摇首,“怕是不行了。”
“怎么会?刚才还好好的!”周瑜再也按捺不住激动的情绪,“再看看,一定有办法的!”
医工解释道,“你看她面色惨白,应是失血过多,然而既无创口,显是内伤。”他眉头紧皱,连连摇头,“失血如此严重者我还是第一次见,如此情形,怕是神仙也救不了了。”
周瑜难以置信,“当真没救了?”
那医工叹了口气,“准备后事吧。”
周瑜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一阵巨大的无力感揪得他心头绞痛。
他终是抱着景遥出了医馆,抚着怀中人苍白的脸颊,他的眼中浮现出她天真的笑容,耳边响起她的声音……
“你是周瑜?你真的是周瑜?!”
“瑜兄,有我在,这个生日你是非过不可了。”
“这词原是有曲的,可我唱不出来。”
“什么四两拨千斤之法,也没见你多重,却是一点也拨不动。”
“我说过不要你操心,会照顾好自己!”
“我会努力,有朝一日,说不定还能保护你!”
……
“遥儿,我最终还是没能护你周全。”周瑜内心悲戚,眼见怀中人的生命一点一点流逝,他却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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