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时,家门前有一棵树。
它是一棵柿子树。在山西晋南的民间忌讳里,柿子树别说进院门家门,就连整个村子里,哪怕一处闲旮旯,也不可能有柿子树的身影的,尽管在村外的崖畔坡间此树极多,夏秋季节,美景满目;尽管柿饼的美味人人赞美。
为啥不能立身在街前屋后呢?也简单,在晋南方言土语里,“柿”的读音近似“死”。 捋着白胡子的老先生是这样解的:“柿”“弑”,二者音近。而“弑”乃封建时代称臣杀君、子杀父母,如弑君之罪,弑父之罪等等,普天之下最恶性的犯罪。类似的谚语还有“前不栽桑,后不栽柳”。
这哪里有什么软柿子,简直就是一棵死亡之树。
你说谁愿将一棵死亡之树树立在自家眼皮子下——那不是自找死嘛。在诸多的晋南民间讲究里,不仅读音与“死”相近的物事,就连一条白毛巾都不常见。啥原因呢?白。白事乃普天之下最不吉利的事情呀。
而俺家有点与众不同,自打记事起,在俺家庭院狭窄的墙角,就优哉游哉地生长着一颗柿子树。就树冠看,树龄不算太长,不过十头八年。不过,唠叨一句,柿子树的生长及其缓慢,犹记村外那些很熟悉的柿书,幼时啥样,如今还是啥样,几无变化。
再到俺家这一株。它已经陪伴我们一家很多年了,应该是父亲幼时落脚扎根的。
相比当初,春姑娘把那包含生命的种子埋在了土里。当人们发现其可怜巴巴的身影时,这棵幸运的柿树已经长满了奶绿的小芽,怯生生,弱不禁风。如果你不认真地看很难发现,而地面上那刚探出头的小草便是这棵树的同伴,他们在微风中做伴,彼此安抚。待到又一个夏天悄悄来到了我们的身边时,那棵树已经撑起了他那绿色的青伞,有点模样了。再几年过去,小柿书已然威风凛凛地站在我家的门前,根本不在乎人们诧异的眼神。
夏天的时候,小孩子们特别喜欢在树下做游戏,男娃爬到树上看谁爬的高。老人们喜欢在树下乘凉,有的老人喜欢在树下说话,聊天,跳舞。还有的老人喜欢在树旁边打开收音机,听戏。这棵树在夏天的时候是最热闹的。
当秋姑娘来到了我们的身边 ,小柿书用自己的身体盖住了夏天的炎热。使现在的天气秋高气爽,而这棵树呢,它的叶子就像翩翩起舞的蝴蝶一片又接一片的落下,一群大雁一会排成一字形,一会排成人字形从它的头上飞过,不要看它的叶子落光了,这时它已经硕果累累了,一个比一个大的柿子挂在树上,就像灯笼。我们把它的果实摘下来一起聚在树下分享。我迫不急待地先拿了一个,一吸,“啊”,真甜!
冬天树上已经白雪皑皑了,雪白一片。我们在树边打雪仗,玩雪球。我最喜欢躲在这棵树下。一有人来我就会扔给他们,并对他们说:送你零食吃,之后就坏笑着逃走了。
当然在父母亲的耳朵里,还残存着来自乡亲们的担心和告诫:铲掉或移走那棵柿书吧,否则······
而父母则一笑了之,点点头,敬谢过对方的关照后则再无下文。
于是,在俺家的墙角,便有了与别人家不一样的风景,直到今天。
这就是我家门前的那棵柿子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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