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四-鬼节鬼话

农历七月十五，中元节。若身处八桂，却非如此。余本桂中土著，幼居乡野。自记事起，每年农历七月十四，鬼节临，父母总会忙碌不已，备各式祭品，而鸭子更是必不可少。祭祀礼毕，便是煮食鸭肉，这个就与其他地方的鬼节习俗不太一样了。

只是这个“吃鸭子”的习俗究竟源于何时何地，老一辈也说不太清楚，只知道这是一代代传承下来的，也无从可考。在网上搜集信息，也是大多语焉不详。

说法其一：八桂先民认为，每年农历七月中旬的鸭子，正值长大成熟之期，肉质肥美。而七月半，鬼门开，鬼魂涌入阳间，为防凶魂饿鬼伤害生者，肥美的鸭子就成了最好的祭品。

说法其二，古籍云(书名无可考)：农历七月十四，鬼魂还入阳间，探视生者，了未了之事。而陆为阳，水为阴，鬼为阴，欲过奈何桥而不可得。是以水鸭背鬼魂过河，故而民间有吃鸭并用鸭祭祀之俗。

说法其三，宋末，元人南侵。某年，八桂百姓正要过中元节，突闻元人大举南下，为避战乱，遂提前一日过节。其后，风俗便一直延续下来。只是怎么和食用鸭子关联到一起，并未提及，无解。

究其而言，桂地“中元节”提前一日，即农历七月十四，又称“鬼节”、“七月半”，亦是壮人“团聚节”，且与清明同为祭祖之时日。

可是，鬼节真的有鬼么？没人知道。虽然辩证唯物主义教育我们：人无魂魄，无六道轮回。人死便了，尘归尘，土归土。

佛陀说做了坏事会堕入阿鼻地狱；三清说潜心修炼可入金丹大道；藏地有灵童转世之说；《聊斋》里通篇的孤魂野鬼，狐女报恩…西方的一些灵异学者似乎也做过类似研究，以仪器探测到灵魂的能量波动，也是挺无聊的。有人一直在追寻，也是从未见过。

在信仰缺失的今天，还是愿意努力相信人有来生，有轮回，有因果善恶。不然，人人以作恶为乐，无间地狱再多二十层，也是不够的。

想起前几年看过一本书，老蛇的《宜昌鬼事》，置于现代都市背景下江湖术士，联通阴阳两界的过阴人，在想象力匮乏的今天，提供了诸多惊悚离乱的臆想空间。其中的好几个章节提到了“七月十四”这一民俗：这是鬼门大开的日子，须得少出夜门。至午夜子时(即十二点之前)，鬼门从大开到关阖。据古籍记载(又是无从可考的资料)，这个时候，应是游荡人间的鬼魂回归地府的最后时限，这一晚，所有城市的九个至阴大穴就会打开，所有鬼魂皆可自由出入，享受人间供品，历游三千花花世界。过阴人则以术法约束众鬼，依时归府，且须收束阳间浑浑噩噩游荡的孤魂野鬼，或是打散三魂七魄，令其湮灭；或是赶过奈何桥，进入下一轮回。这写得煞有其事，又与一些地方上的七月十四习俗一一契合。有时夜间出行，有凉风起，闻听树梢沙沙声响，也会觉得是呜咽鬼哭。

世人都说有鬼，人的内心最深处，潜藏着的恶，以及最黑暗的欲，迸发之后，最狰狞最丑恶的面孔就会显露而出。这时候，人就是鬼，鬼就是人。蒲松龄郁郁不得志之下，在他的《聊斋志异》里，控诉的大约就是那人鬼不分的乱象了。即便今时今日，作恶如鬼者，何其多也。如那庙堂之上，伪善脸谱背后的累累罪行；城市阴暗角落里不为人知的一面。人鬼两界，在这里如何分得清呢？

有人像鬼一样活着，有人活着像鬼一样。

农历七月十四，妄言，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