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阳领着他的航行员再来围攻的时候，局势已经变了。上一次他们缩在航行服里，一举一动都有点滞涩。卢亦歌知道那是行动时航行服内的磁场发生改变，导致外界的压力起伏，平衡点重新调整，这个时候人体就和遭遇强压一样痛苦。
而现在，他们的行动迅速，完全脱胎换骨。她看着监控器，问道，“之前他们捕到的那只机械鸟，芯片上还藏着其它信息？他们变化好大，他们现在就好像……”
“好像什么？”骆遗好整以暇地问道。
“好像他们就是这个世界的人，完全没有先前的那种排斥感。”
骆遗点点头，“他们从新获取的实验数据中推算出原理，重新改造人体，已经适应了第二世界的环境。”
卢亦歌沉默没有说话。
骆遗若所所思地看着她，“至于他们为什么会有新的实验数据，这可能得问问你了。”
卢亦歌干笑道：“别开玩笑了，我怎么会知道，我一直在你这里啊。”
骆遗撇开头，“谁知道呢。”
卢亦歌看了看四周，“符凌呢？”
“别装傻了，我们出去投降吧。”很久之后，骆遗看着对方说道。
卢亦歌从这句话知道符凌已经背叛了骆遗，惊讶了一下，“你似乎已经预料到了。你不躲了？”
“嗯，不躲。”骆遗说完就以极快的速度压制住卢亦歌，把对方捆了起来，拿着手枪抵在她的太阳穴上。“好吃好喝地供了你这么多天，该你牺牲的时候了。”
卢亦歌没有挣扎。
骆遗押着她往外走去，他打开了墙壁的暗门，他们此刻站在大厅里，身后是一幅巨大的壁画，画面在变换，从《魔术师》变换到《少女的眼泪》。卢亦歌重新看到《少女的眼泪》这幅画，细碎的窒涩感又爬上心头。
她肩膀有些发颤，但很快被身后人以不容置疑的力量压住了，画上的场景又变了，这次变成一个女人的肖像画，她拎着一个挂钟，挂钟上方的窗户打开了，里面空无一物，但肖像画上的女人伸出一只手，在窗户的前方托着，眼神专注而慈爱，好像从那窗户里出来了什么她视之珍宝的东西。
“你母亲？”卢亦歌忍不住问道。
“嗯。”骆遗淡淡回道。
“你家墙壁上的画都这么抽象？”
“除了最后一张，其它都是随手涂鸦的。”骆遗看着定格的那幅画陷入了沉思。
“都有含义？”
“有的有，有的没有。日积月累就成现在这样了。”
“日积月累？”
骆遗回道，“有时候会一幅画重复修改，有时候会把一些画直接废掉。”
“那你应该画了很多幅吧？”卢亦歌问道。
“你可以自己去看。不过那要看你还有没有机会来这。”骆遗突然压了下她的肩，“我估摸着你应该是没机会了。”
卢亦歌心里想着，骆遗就和他所画的抽象画那样，即使温和，也总感觉像那吊钟的窗子里会飞出点什么，难以琢磨。
骆遗敲击了墙壁几下，一个开关显现了出来。他按下开关，整座建筑都在震动。卢亦歌站得不稳，正要摔倒的时候，骆遗提了下她身上的绑绳。
“我不会摔了，放手。”骆遗一放手，她脚落地就开始咳嗽——刚刚勒到脖子了。
“唔，看来这样不方便。”骆遗收了卢亦歌身上的绳子，用手铐拷住了她的双手。卢亦歌制住他的动作，“我跑不了的。”
骆遗闻言收手，“那就这样，本来也不是为了防止你逃跑。”
卢亦歌看着他，“你要拿我做人质？”
“你本来就是人质。”地面没有再晃动了，骆遗抬腿往前，“走，进去吧。”
关闭的墙壁又打开了，卢亦歌跟着他的脚步，仔细地查看周围环境。与之前相比，地方变小了，实验室还是在原来的那个地方，但看着空荡了很多。她朝地面看去，原来的凸起还在。她把实验室内扫描了一遍，发现很多的重要仪器不见了，他们之前住的三个小房间也没了踪影。
骆遗往卢亦歌静脉注射了药水，她紧抓着他的右臂，意识模糊前问道：“你要做什么？”
“死不了。”骆遗扶着她坐了下来，卢亦歌能感觉到他把她的头靠在实验台上，他也坐在了旁边。
卢亦歌完全昏迷了过去。
再有意识的时候，周围的局势已经剑拔弩张。她和骆遗被包围了，周围都是举着武器对准他们的航行员。卢亦歌全身没有力气，骆遗的机械手圈住她腰部，防止她支撑不住下滑。卢亦歌动了动手臂，依然是被手铐铐住反剪在身后。
“放了她。”游阳对着骆遗说道，同时示威性地举了举手里的武器。符凌站在游阳旁边。
在这种情形下，卢亦歌仍然感觉不到身后之人的情绪变化——他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
卢亦歌看到远处的人，那是一起航行来的游戏里的队友们，他们刚从冷冻舱中被解救出来，身体机能尚未恢复，全身无力，走路蹒跚——和卢亦歌现在的状态差不多。
骆遗面对游阳的劝说及威胁，没有多说废话，很干净利落地给了卢亦歌一枪，对着她的头部打的。
“我就知道没有好事。”卢亦歌倒下前脑海里争先恐后地闪出很多画面。
骆遗手里的枪柄对她而言，是控制记忆的开关，也是独奏的暗号。十岁那年，让她忘记了骆泊阿姨对她所做的情绪投射，脑中只留下吊钟响彻不停的钟鸣；十五岁那年忘记了母亲身死眼前的惨烈，有了正当逃避两难的理由。
她在母亲的死亡现场见到过骆遗。卢亦歌蹲在地上，头痛欲裂。她看着已经被制服的那个奇怪男人，在他处于弱势的时候，记忆的闸门全部打开，开始泄洪。
卢亦歌很确信他是故意的，她心里坚定地劝服着自己，“这都是骆遗的把戏。”
骆遗的神态从容不迫，看不出被拘的狼狈。游阳控制不住打了他几拳，“卢教授的女儿如果有事，不会放过你！”
符凌站在旁边没有制止。
廖礼脸上是一副受伤的表情，她看了身旁的符凌好几眼，可是他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廖礼有些惨淡地笑了笑。她朝前走了几步，扶着卢亦歌站起来。
“等一下。”卢亦歌不知怎么就喊出了声，等游阳他们回望过来的时候，她问道，“你们准备怎么处置他？”她知道自己大脑短路犯了忌讳，这些不应该在她关心的范围，但她还是问出了声。
游阳回道：“先把他看管起来。放心，他跑不了的。你和你父亲以后都不会有危险的。”
卢亦歌沉默着，很多人都看着她，似乎想看她还有什么要说的。卢亦歌握了握拳，这种场景下，她要坚定自己的阵营，她说着和心里相反的话，“你们小心，他极大可能是请君入瓮。”
游阳爽朗地笑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用担心。”他说完对后一挥手，他身后的部下压着骆遗走了。廖礼扶着卢亦歌，一群人都往卡罗琳2号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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