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哑巴”

一个“哑巴”

01

紧紧地裹着一层薄被，作势往下滑了点儿，一副准备躺下的样子。神情虽有些恍惚，却又不失慵懒，仿佛仍在家中，刚刚洗过澡，拖着疲乏顺进被窝。

躺下那一瞬，粗糙的手颤着捏紧了被沿儿，眼神透过一丝戒备，身背也慢慢如婴儿般蜷曲。

四周烟雾蒙蒙，众人行色匆匆，无人停下驻足，好似早已习惯了这样的他。

沉睡的人，安静得不存在一般，在潮涌人海的路旁。

不知多久已过，缓缓醒来的他，双眸呆滞，了无生趣。忽而眉头颤动，转即伸手到脚边，若有所寻，却落了空。

瞳孔不觉放大，左右扫视着，又仔细地抖了抖被子，仍是一无所获。

眉眼渐渐低垂，转而又若有所思，随即站起，拉住行人的手，手指指着地上，张着嘴巴，准备说话。

可声音未出喉管，就逝于夭折。几番尝试，尤未出声，他的脸越发纯红。行人脱开他的手，神色冷漠，渐渐走远。

难以置信地蹲下，他那失了光彩的眼睛里，徒增一些焦灼，一些失望，还有一些无奈。

还不能放弃，他腾地站起，举目四望，却陷入眩晕，一时之间，犹入迷阵，不知何处。

02

“起床吃饭了!”，响亮又慈和的女声像一把利刃，划破了清晨的寂静，扰醒了睡梦中的人儿，和那有点痴妄的梦。

一声轻哼，慢慢睁开眼。前日，与朋友夜聊甚晚，早晨醒得迟了许多。

习惯性摸来手机，暗沉的屏幕下，群里好多消息，缀着一大片红色数字，醒目又刺眼。

“任何人不得就此发言”、“本群已禁言”……

由一事而起，诸生议论纷纷。于是，各班班委自觉出动，一番认真负责。

喧闹的群中，顿时平静了。过了不久，“你已经被移出群”。

刚按下语音键，眼珠微微动，转而又小心翼翼地松开了。“此群已解散”，原来如此。

“本群自由交流”，漫画字体的公告，不输朱先生的幽默，此处看着格外应景。

平日群里，虽未明目禁言，也只有一人得以开口。沉默寡言，已然不是缺点，而是规矩。今日，抽干池中水，至清则无鱼。

扔下手机，困意又浓浓袭来，压得人无法睁眼，刚才的一切，仿佛梦游一场。

一个“哑巴”

03

堆满杂物的屋子，一块微亮的屏幕前，只着短裤的男生，头发散乱油腻，可他好像毫不在意，只一个劲儿地敲着键盘，码着字儿。

“今晚11点前，必须把稿子交给我。”

“这是客户的要求!”

渗透着微光的手机屏，隐现着半截的对话。没一会儿，慢慢暗淡，直到黑暗一片。

与此同时的是，打字声拔节而起，时而像急刹般尖锐，时而如慢乐似悠闲，急急忙忙，悠悠荡荡。

一阵儿得意的长抒，结束了敲打声儿。室内重回安静，手机屏幕又跳动起来，自由自在。

打开粉色界面，一页儿尚未成型的文章，孤独地躺着。字数变多又变少，来来回回，像过山车，和安稳毫无干系。

时间一点点溜走，他的眼神从勃勃兴致到索然无趣，按着键盘的手指，渐渐放缓，终于缓到失去力气似的，离开屏幕。

冷水澡，总是浸得人身心发麻。而满腔话语，无法妥帖，更是令人尤为疲惫，心生退意。

在外善言，于内甚寡，至于成文，更为艰难。此中滋味，不可参透，恐为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