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戏
——夏儿
刚泡开的悠悠茶香铺满小案,沉沉的木香伴着雨季来时潮湿的气息,弥漫在狭窄的戏堂里。闲下的跑堂,蜷在门槛上打着盹儿,轻快的锣鼓声便从剧院深处径直飘出小巷。
台下灯火阑珊,老旧的戏台上却热闹非凡。鲜艳的戏服,五彩交织,演员们夸张的动作和妆容为单调的戏台注入不一样的新鲜与活力。虽然台下的观众大多是丝素裹,体态蹒跚的老人,演员们依旧卖力的表演,丝毫没有懈怠。六方乐器合奏,一个个面带脸谱的演员粉墨登场,张张脸谱勾画精致,个个姿势精准到位。师父大多教导弟子:技不离戏,戏不离技。一段段优美老练的走步,一句句悠扬婉转的曲调,配合着跌宕曲折的剧情,耐人寻味。
老人半眯着眼,用泛黄的指甲敲打着掉漆的木桌。昏沉的灯光照印着那苍老的额头,显现出道道沟壑。每脱口一句唱词,他瘦削的脸颊就深陷一处凹痕,配合着锣鼓的节点,句句台词哼唱自如。这一刻,仿佛他已不再只是个看客,而是台上表演中的每一个角色。
生书熟戏,百看不厌。剧院的剧目虽有更替,大多都是重复上演。剧目单调但丝毫不会影响到看客们的兴致。听说其中许多看客都是这里的常客,有的还是从郊区赶来,一两小时的车程也不知疲惫。他们不为别的,一折扇,一盏茶,一场戏,足矣。
记得爷爷在世时,也爱看戏,兴致来了,总要表演一段,而我就成了他唯一的观众。老人总会不厌其烦的跟晚辈念叨往事,而爷爷念叨最多的便是戏。 “要是村上来了戏班,就是大事。不管男女老少全都要提着竹凳摸着黑去村头看戏嘞!”爷爷总是一脸自豪的极力为我描述那场面的壮观。爷爷的童年并不好过,小小年纪便成了孤儿,寄居在舅母家的他每次偷摸着看戏,回来便少不了打骂。可每次听爷爷讲起童年看戏的趣事,他就手舞足蹈满脸兴奋。我想,在爷爷并不美好的时光里,看戏已经成了爷爷记忆中独特而又难以割舍的回忆了吧。
后来,爷爷走了,也没人再给我讲戏。不过那时候看戏已不再是稀罕事,也就没见过像爷爷说的那样壮观的景象。不过对于还是孩子的我来说,最吸引人的不是表演本身,而是期待着表演中“财神散财”的桥段。五花八门的糖果从台上如雨洒下,这时最高兴的莫过于孩子了。还有不满足于糖果的诱惑我们,争相跑到后台看坐在木箱上的花旦化妆,趁班主不在偷偷摸一摸鲜艳的戏服,试试漂亮的发簪。要是不小心被发现,班主一喝,撒腿就跑。
后来的后来,戏班少了,看戏的也少了,也没再体验过那样看戏的乐趣了。
车水马龙的城市里,小小的剧院显得格格不入。跟不上时代的步伐它只能静静蜷缩在城市一角,艰难行走。不过最终,它成为了这座城市在特定时代的特殊符号,承载着一代又一代人记忆,它的光芒在每一个与戏结缘的人心中,永远不会褪色。
曲终人散,原本狭小的戏堂显得有些空阔,睡眼惺忪的跑堂打着哈欠用毛巾掸着空位的灰尘。一把把泛黄的藤椅静静摆放在台下,就好像闭眼养神的看客们。这时,空台上仿佛隐现出那曼妙的身姿,悦耳的曲调在耳边悠悠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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