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司命比洛神宫任何人都活得更久。
他居住在洛神宫百里外的观星楼已经数千年之久。那是座被山河八阵图所笼罩的古刹,有着依山而建高耸如云的云楼,穿白袍的星官在古刹中穿行,他们捻起中指在手中幻化出复杂绚丽的星盘。
我只在两百岁那年登基的时候,才由大司命指引者进入过观星楼一次。我们在山河八阵图中穿行了整整三天。我问大司命,我在洛神宫修习芥微神术的时候,能够看到三千里外的一只蚊虫,而观星楼就在我眼前,为什么现在,却要走如此之久?
大司命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我。他已经相当年迈,即使是半神,也少有活到这样年纪的。“舜帝,山河图阵已经是一个活灵了,任何陌生人进入这里,都要接受它的考验。而我们只走了三天而已,很多人一生也没有走出这里。”
“你无法关闭它吗?”
“帝,我的神力远远不能编织出如此巧妙而庞大的阵法,我只是被它保护而已。它已经吸收了足够多的灵力,孕育出了灵魂。只有编织这个阵法的人死去了,它才会消失。”
“编织这个阵法的人是谁?”
“没有人知道。”大司命的声音微弱起来,似乎在沉思什么。他身穿洛神宫大祭司的缀金边刺凰白法袍,衣摆无风自动,鎏金刺边兜帽下花白的眉毛忽然间格外紧促。
“我能摧毁它吗?”我抬起左手,在手心幻化出刺目的法印。
“请不要那要做,舜。这座阵法的范围比任何人想象的都大,我曾在这里探索了三年,翻越了一千三百座大山,才知道它并不只是观星楼下二十里以内的范围,它在无形中连绵了数千里,观星楼只是它的入口,而洛神宫也在它的保护之下……并且,您的力量也不足以摧毁它。”
“它耽误了我太多时间。”我涣散了法印。
“时间……在这里是停滞的。虽然身处其中的人知道已经过了多少个时辰,但时间其实并没有流逝。”
“那还困在这里的人呢?”
“他们还在这个阵法的某处。但是不在这个时代。这个阵只是把人困在他进入阵法的那一瞬间。”
“大祭司,世上还有谁会编织这样的阵法?”
“舜,我不清楚,也许天帝可以,在神陨之战后,我所知道有能力幻化出这种巨阵的人,只有天帝和……”
“我的父亲?”
“是的,先帝可以。”
“可他已经死在了那场战役中,这谁都知道。”
“可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在洛神宫编织如此巨大的法阵,却从未用它伤害过你。”大司命扶着已经比他还高许多的法杖,巍巍颤颤地转过身去,“我们走吧,舜。今天是你登基的日子,我将在观星楼举行祭祀典礼,燃烧一颗星辰为您加冕,传讯诸天。”
法阵中的高山与湖泊不断在脚边变换方位,大司命用手轻轻拨开向他靠过来的山脉,分隔出一条笔直的路径,那柄据说是洛神宫先祖传授给他的乌木暗金杖上镶嵌着星辉和月光,象征着因为参破星轨月迹立下的显赫功绩。可他似乎触碰到了无论如何都无法参破的秘密。
两百岁的我站在通往观星楼法阵中,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如此庞大浩繁的法阵,我第一次感到要成为洛神宫新的君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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