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肺腑心迷活宝玉
含耻辱情烈死金钏
突见一老婆子走来告诉袭人与宝钗,金钏儿被王夫人撵走后跳井了,尸首已被打捞出来,她家人忙着要救活,不中用了。宝钗道:“这也奇了。”袭人听说,点头赞叹,想素日同气之情,不觉流下泪来。宝钗听见这话,忙向王夫人处来道安慰。
王夫人看来也才知金钏儿跳井,她哭着向宝钗说原因,因金钏儿把自己一件东西弄坏了,一时生气,打了她几下,撵了出去。只说气她两天还叫回来。没想到金钏儿气性大,竟投井了。
宝钗帮王夫人分析,金钏儿并不是赌气投井,是她在井前憨顽失脚掉下去的。即便是她真与王夫人生气,也是个糊涂人,死不足惜。
王夫人听后点头,但依然表示心有不安(因为她向宝钗说了假话)。宝钗建议姨娘多赏她几两银子发送,尽主仆之情。
王夫人告诉宝钗已赏了她娘五十两银子,但缺两套新衣服。凤丫头说可巧都没什么新做的衣服,只有黛玉作生日的两套,但又怕她忌讳。宝钗忙表示自个前儿倒做了两套,拿来给金钏儿岂不省事。况且她活时穿过自己旧衣,身量又相对。王夫人落实宝钗不忌讳后才答应。
一时宝钗取衣回来,见宝玉在王夫人旁边坐着垂泪。王夫人正说他,因宝钗来了,却掩口不说了。宝钗见此光景,杂言观色,早知觉了八分,于是将衣服交割明白。王夫人将他母亲叫来拿了去。
内容分析
听听宝钗安慰王夫人的话语,就能知道,宝钗非等闲之辈。句句都在为王夫人化解心结,帮其推脱责任。
宝钗同样也来为姨娘解决事的,她这时的担当精神很符合曹雪芹对她的人设。宝钗一家三口居住在姨娘这时间不短了,但她从没见过姨妈有什么为难之事,给金钏儿衣服之事完全是宝钗为姨娘解忧与报恩之举,至于她是否知道忌讳之事,权当忽略。
仅这件事,就为宝钗在王夫人心中平添一份好感,忌讳之词在本段里连提三遍,可见这事需要非常忌讳。而王夫人又是最清楚的。
无疑,宝钗成为宝玉之妻又多了份胜算。“金玉良缘”在贾母、王夫人眼里本是大过(宝黛)自由恋爱概念的。所以,这回暗藏的婚姻伏笔是为了与宝黛爱情做对比。婚姻与爱情本不完全对等的关系在现实里同样常见。
按照王夫人给宝钗说,金钏儿因弄坏东西被打。打就打了,奴才悄悄受着就行了。可她跳井死了,这太出乎意料。所以,大家就明白了,宝钗劝慰王夫人的话并不无道理。因为,王夫人第一时间向宝钗就说了假话。
贾府里的丫鬟小厮可不少,还有冷不丁跳出来痛骂一场的焦大,他酒后胡言乱语戳中的却也是宁府可怕的一面—丧伦。
而“晴雯撕扇”一回却表现了一个不愿逆来顺受的丫鬟。她多多少少是清楚贾府作风的,所以说话也利索。面被宝玉言训,她生气回嘴,多少玻璃缸、玛瑙碗都被弄坏,也没见你们生气,我这把旧扇子就突然惹着你了。这不是没事找事嘛!
可见贾府里事多人杂,磕磕碰碰之事在所难免,主家不追责无事,一旦较真了也说不准,晴雯作为一个丫鬟可以这么想,但说出来就有问题了,那扇子可也是主家的财产。这同时也暴露了晴雯存在的问题。
贾府家大业大物品多,还没出现过损坏物品致死人命的记录。这金钏儿就是来破这个纪录的?宝钗听了王夫人的话后定也猜疑,可她毕竟懂得谨言慎行的重要性,不多过问。王夫人喜欢她这点。
金钏儿被王夫人辞后,被母亲领回,她不堪忍受屈辱,在家哭天哭地,被家人忽视,于是跳井自杀。从这细节就知道,金钏儿在哭自己被冤枉了。也可能家人埋怨她丢了金饭碗,不该言行轻浮,这让她无颜面对人生。总之,金钏儿当着王夫人面与宝玉调情就是惹大祸了。
王夫人发威打金钏儿也是一箭双雕,警告金钏儿与宝玉自重,另外又护了犊子,宝玉是看明白了,所以悄悄跑了。
金钏儿之死,让王夫人这个信佛念经的人很恐慌,这是否属于间接“杀生”呢?这才是她心有不安的主要原因。佛家讲“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杀生属于重罪。
给金钏儿家多补偿些银两,又从宝钗处拿衣服都是王夫人为了弥补事态失控造成遗憾的事后安慰方式。她是否会想,金钏儿那么恳切地向自己道歉,说再不敢了,但自己仍不原谅。真是后悔啊!
金钏儿毕竟为王夫人侍候了十几年,可见,她具备金牌丫鬟的实力,但“马失前蹄”了,跟宝玉轻浮调笑不看场合,一句话说错被王夫人听见翻脸撵人。也许,王夫人真闪过要留下金钏儿的念头。可到底因金钏儿跳井而错过了。
有关王夫人的心理活动,简单猜测了些,而实情,只有王夫人知道。读者能看懂的,便是王夫人料不到金钏儿会去死。
曹雪芹“料不到”的描写为塑造人物性格起了很大烘托作用,让我们看到了一个性格立体的王夫人。
代表主仆之间“料不到”的事情还有一起,那便是之前宝玉踢袭人事件。
有关宝玉踢人的来龙去脉,晴雯看得清楚,她一张伶牙俐齿的嘴分析得很到位,给袭人侧面的警示也够含蓄,袭人受领其要,回帮晴雯继续留在贾府宝玉身边。
宝玉发过脾气之后仔细一思量,这晴雯所言很是,所谓“有用用中无用,无功功里施功。”折了扇子事小,物为人用嘛。
宝玉精力旺盛,改不了淘气,忘了自己是在装睡的母亲大人跟前,他看金钏儿侍候自己母亲辛苦,为表慰劳之情,给她美言几句并往嘴里塞个吃的。可金钏儿却顺话走偏,招来被王夫人打脸并撵走。
金钏儿跳井的背后揭示的是:奴才的命不由己,工作职责要牢记,谨言慎行常自省,女儿家勿轻浮,勤修炼不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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