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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只是路人

而我只是路人

作者: 方脑壳子 | 来源:发表于2018-08-17 11:57 被阅读159次

    01

    高中毕业以后,我在补课机构做兼职,认识了黄毛先生。

    其实我们不能算认识的,只不过凑巧在同一家机构打暑假工,用几个星期的时间混了个脸熟。

    第一天上班,他顶着刚刚染过的黄毛,穿着整齐的条纹衬衫,戴着很流行的银边圆框眼镜,一只脚搭在另一条腿的大腿上,悠闲地窝在座位上玩手机。我从侧面望过去,能看到他那顶“黄帽子”下专门设计的未经染色的黑发,还有偶尔笑起来时露出的洁白的牙齿。

    真是又社会又好看。

    后来我了解来这个机构打工的学生大都来自我市一些非重点中学,这让从全市最好的高中毕业的我兴奋不已,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一定可以被领导委以重任。

    但很快我就被打脸了。因为是女生的缘故,干力气活不比男生强,外加慢热的性格,顶多能被夸一句“很勤奋哦”,而黄毛先生凭借幽默风趣又讲义气的性格,在男生中很有威势,外加对待工作严谨负责,逐渐受到领导青睐,很快成为了我们这一大堆暑假工的领队。

    那天领导派了两个男生和两个女生同黄毛先生一起去A社区“扫楼”,“扫楼”是所有机构在宣传时期都要做的工作,意思是挨家挨户地把宣传页插到居民家门的门把上,虽然简单,但在多幢居民楼间跑上跑下绝对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女生不比男生跑得快,这两个女生知道以后便首先向领导提出了抗议。

    “又和他们一起啊。这几个男生走得太快啦,我们实在跟不上,怕会拉低效率吧。”

    黄毛先生听了咧嘴一笑,顺着她们的话附和道:“那就换两个女生吧。”

    于是我和另一个女生就被拉到了黄毛先生的队伍里。

    一路上黄毛先生都在和男生们兴高采烈地谈论着什么,我和另一个女生不熟,就这样一并沉默地走着。

    “我靠,本来要跟咱那俩女的简直是傻逼们,上次我和她俩扫楼,我几幢楼都发完了她俩还慢悠悠地在后面走着了。”

    黄毛先生和同伴打趣的声音带着几丝玩世不恭的韵味,我心里一沉,忽然觉得很不是滋味,象征性地丢给他一个白眼,用极轻的嗓音生涩地骂了句“没风度”。

    可我并不讨厌他,最起码在当时是那样的。

    我接受的教育让我明白在背后骂别人绝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的行为,可当我亲耳听到黄毛先生说出这样的话时,我竟对他半分也厌恶不起来。而我对他话语里提及的那两个女生,也是嘲讽远大于同情。

    到了A社区门口,黄毛先生停下脚步,冷冷地看我一眼然后说道:“电话。”语气里的满不在乎和小混混特有的痞气惹得我浑身不自在,但我还是强装镇定报出了自己的号码。

    “你们两个人去那栋楼,然后接着往前走,我们完了给你们打电话。”

    他语气里的冷漠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像是有什么硬邦邦的东西直接戳到了心上,硌得我难受不已。我抬起头瞪他一眼,然后拉着那女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黄毛先生似乎并未察觉我的反常,同他的两个弟兄们嘻嘻哈哈地走远了。

    02

    “嗡------”

    手机震动是上午十一点,来电是一串完全陌生的号码。我一接起,那个熟悉的冷漠的声音就隔着手机屏幕从并不遥远的地方传了过来。

    “你们在哪?”

    “3号楼。”

    “你们的传单还多吗?”

    “还有一些。”

    “发完了这个单元先下来,我们在楼下。”

    “哦。”

    “嗯,那就这样啊。”

    “再·······”

    “再见”还没有说出口,黄毛先生已经率先挂了电话。

    我一个“操”浑然天成,从嗓子里咆哮着发出来,贯穿了整个楼道,把正在上楼的老大爷都吓得一个哆嗦。

    我不是小心眼的人,黄毛先生的所作所为,绝未到达触犯底线惹怒我的程度,可当我用我对这个世界的全部理解来评判黄毛先生时,激情澎湃远大于愤怒,讨厌他甚至训斥他变得理所应当。

    我拎着宣传页从楼道口跑出来,另一个女生已经到了,黄毛先生正蹲在不远处的台阶上抽烟。见我下来,他沿着台阶的边缘熟练地磕了磕烟灰,然后从台阶上跳下,径直朝我走来。

    一大股弥漫在空气里的烟味扑面而来,我白他一眼,然后没好气地叫嚷道:“你才多大呀就抽烟,真是小小年纪不学好!”

    见他不做声,我胆子愈发大起来,一边挥舞着手臂企图拨散身边的烟味一边装腔作势道:“又染发又抽烟满嘴脏话还不懂得体谅女生,你这种人,真是······”

    黄毛先生已经向我走近了,我能看到他脸上变幻莫测的诡异神色,这让我一时有点心虚,却听到他依旧冷淡而充满讽刺的声音:

    “你们一中的人,都这么喜欢教训人的吗?”

    我在原地呆愣了足足几秒钟,黄毛先生拿过我手中的袋子,从里面取出一部分宣传页继续说道:“把你袋子里剩下的发完,咱们就可以下班了。”

    等我扭过头,黄毛先生已经带着另外两个男生走远了,留我一个人拎着轻飘飘的袋子站在原地。

    03

    九岁那年的大年初二,我像往常一样和家人一起去舅舅家过节。

    吃过晚饭,我和姨姨家的孩子一起窝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舅舅的女儿在卧室写作业。

    我们正看到兴头上,一声洪亮高亢的“操你妈”突然从卧室里传出来,紧接着就是清脆的巴掌声和孩童稚嫩的哭声。我们几乎是想也没想就推开了卧室的门。

    舅舅的女儿慧慧正捂着脸在床边的小板凳上坐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盈满了泪水,眼泪顺着面颊滑落下来,在亮白色的灯光的照耀下发出让人心痛的光芒。床上是摊开的只写了几行歪歪扭扭的拼音的作业本,舅妈插着腰站在窗前,圆滚滚的眼珠子瞪得几乎要掉出来。桌上的电脑正播放着当时热播的电视剧,男女主角深情告白后拥吻在淡粉色的桃花盛开的树林中。悲情的音乐响起,女主角在一片乱飞的花瓣中落泪,慧慧更是哭得梨花带雨。

    舅妈扭过头来看我们,脸色稍有缓和:“孩子不听话,不好好写作业。”

    大人们无非是说些“孩子不听话要好好说不能骂”“大过年的让孩子玩玩吧别写作业啦”之类,然后摇着头重新回到客厅,卧室的那扇门又重新“咯噔”一声被关上了。

    我去看舅舅,他继续坐在茶几边,不时地抿一口玻璃瓶里的酒,好像这一切都与他无关。这间屋子里的大人,全都用一种冷漠到近乎不近人情的态度来旁观一个孩子被打骂的全过程,哪怕这个孩子是与他们血肉相连的亲人。

    好像有一团火,从心里直烧到喉咙,我抿抿嘴,终于忍不住开了口:“舅舅,慧慧还小,怎么能这么打骂她。我像慧慧这样上幼儿园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自己的书桌。你看看你家,慧慧连写作业的桌子也没有,舅妈还在那看电视剧,这有给慧慧学习的环境吗?”

    舅舅笑笑没有搭话,“咕咚咕咚”灌了几口酒,我一咧嘴,忽然哭了起来。

    哭声吸引了周遭的亲人,大家都纷纷跑来安慰我,一边责怪舅舅没有认真聆听我的“教诲”。莫名的委屈感涌上来,我哭得更加厉害。

    那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憋闷得几乎要使人窒息。

    后来我们潦草地和舅舅舅妈说了再见,一家人一言不发地相互跟随走下了楼。

    外面正在下雪,轻盈的雪花堆积起来变得格外厚重,一脚脚踩下去能听见“吱扭吱扭”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被腐蚀掉了。

    如果是人的痛苦和悲伤该有多好,在这白茫茫的大雪中,被埋葬,被吞噬,一点不剩。

    一家人已经坐到车上,父亲却迟迟没有踩下油门,一片沉默中,机车轰鸣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几乎要震破耳膜。

    “佳佳,你要记住。”最后还是父亲先开了口,“你是不能改变这个世界的,你能改变的,只有你自己。”

    04

    后来我上了高中。

    在高中最后一次的班级联欢会上,我第一次有了自己喜欢的人。

    他叫宋一鸣,是我们班最高最壮的男生。虽然微胖,但他其实很好看,眼角深邃,鼻梁高挺,从侧面看像是一座隆起的小山,将整张脸也带得灵动起来。他从下巴到颈部的线条精致而硬朗,仔细去看,会看到新长的未来得及刮掉的胡子。他的皮肤是稍有些黑的,有时又会透出隐隐的红色。他的长相与身材汇总到一起,完美诠释了今天网络上常用的一句话“每一个胖子都是潜力股”。联欢会上大家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宋一鸣输了,被要求抱在场的一个女生,我在抓阄中被选中,无奈成为了被抱的人,和宋一鸣一起站到了教室中央。

    起哄声越来越高,宋一鸣在大家的热情洋溢中很诚恳地提出了一个问题:“怎么抱?公主抱?”

    “来来来,宋一鸣说他要公主抱。”大家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教室里的叫嚷声几乎要把房顶掀翻。我红着脸点点头,宋一鸣就在众目睽睽下将我拦腰抱起,我没敢看他的脸,死命地盯着天花板上的灯管,感到心跳得厉害。

    被放下来的那一刻我觉得宋一鸣简直男友力爆棚了,十六七岁的女孩子,忽然就打定主意要嫁给他。

    要过很久才能知道,喜欢一个人是盲目的,当你眼里只剩下他的好,就会忘了他也是一个人,一个并非十全十美的人。

    联欢会过后,我和宋一鸣的关系又回到了起点。一切好像都未曾发生,偶尔会有人跳出来打趣我俩,宋一鸣往往笑着否认,而我,则满心欢喜地捡起那些不中听的玩笑话,在大家的起哄声中一次又一次红了脸。

    那时到高考只剩下一百五十多天了,我的喜欢忽然变得走投无路起来。

    我是稳定在班级前列的优等生,宋一鸣则是成绩平平,整日同班里最活跃的一批男生一起厮混,翘掉自习去打篮球,或者挑一个周末泡在网吧。他们活得肆意而张扬,却永远能将成绩稳定在班级的中间位置。

    我打心眼里羡慕这样的人,他们永远快乐,也能让别人感到幸福。我不一样,即使费尽心思挤进了好学生的行列,面对习题和升学的压力我依旧是胆战心惊。我死命地攥住手里的时间,不敢让自己太幸福,我怕我一笑,别人又会趁着我嘻嘻哈哈的时间奋起追赶最后超越我。一直以来抱着这样的念头生活的我,过得并不轻松,也不快乐。

    理智告诉我宋一鸣不值得,感性的一面又逼得我一次次地靠近他。

    “你说我该拿宋一鸣怎么办?”

    当我在自习上抱着作业穿过整个教室,对坐在最后一排角落里的程皓雅轻声抛出这样的问句时,程皓雅瞪大了眼睛。

    05

    “你先坐这里,我同桌有事请假回家了。”程皓雅帮我把她身边的凳子拉开,然后迅速关掉手机游戏把手机塞进了桌斗。

    我在她旁边坐下,接过她此刻递上来的“小样酸Q糖”,用牙咬着撕开,将糖挤进了口腔里,然后把包装纸在手心里揉成一团,用力拍在了桌子上。

    拍桌子的响声引得前面的人纷纷回头,我觉得尴尬,赶忙低下头写作业,又悄悄抬眼瞄了瞄宋一鸣。

    宋一鸣回头看了我一眼,立马转头看书去了。

    “原来你真的喜欢宋一鸣?”程皓雅一脸贼兮兮地笑着,刻意压低了声音说。

    我不理她,继续低头解题。

    见我不做声,程皓雅笑得更加厉害:“那就是喜欢啦。没想到你们好学生也会有这样的烦恼呀,我还以为你是把学习当成男朋友的女金刚呢。”

    忽略掉她语气里的嘲讽,我扭过头,一脸诚恳地问道:“所以我该怎么办?”

    “表白呗。”

    “离高考只剩下一百五十多天了,我,我去表白?”

    “反正要是我喜欢一个人,我是一定会告诉他的,就是今天离高考只剩下五十多天我也要告诉他。”

    “你当然不用在意,你换过那么多男朋友,你对感情上的事已经很熟悉。可是我,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人,万一我陷进去了,那不是把我的前程都搭进去了吗,搞不好,连宋一鸣的未来也被我给祸害了。”

    “我说你是不是被老班的反早恋言论洗脑了,你喜欢他和他表白怎么就成了祸害自己祸害宋一鸣了?搞不好你俩在一块儿还能互相促进学习呢。更何况你现在就是没有陷进去吗?你看你都翘了自习跑来和我聊天了还没陷进去呢,我看你陷得挺深呀。”

    被程皓雅的话戳中,我一时想不到合适的话来回应她。

    “我最瞧不起你们这些优等生了,喜欢个人还这么磨磨唧唧考虑这考虑那的,好像你们自己都很牛逼的样子,敢爱敢恨一回难道不好吗?”

    “蒋佳!程皓雅!你俩干什么呢?上自习还说话!”一声怒吼划破了教室的安静,班主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进了教室,站在讲台上瞪着我俩。

    我窘迫万分,抬起头去看宋一鸣,他也正在看我,眼神交汇,我一瞬间五味杂陈。

    程皓雅倒是一脸平静,仿佛老师骂的不是她而是别人,她缓缓地站起来,认真地说道:“老师,我在问蒋佳题。”

    老师的脸色稍有和缓,顿了顿随即说道:“你坐下吧。”

    06

    放学的时候我去找宋一鸣。

    经过那天自习课上的“惊魂事件”,班主任特意安排了自习课的座位,我和程皓雅就这样成了“自习课同桌”。我虽然慢热,但很容易和人混熟,几天的相处下来,对程皓雅已是无话不谈,她很少问我题,大部分时候都是和我讨论宋一鸣的事。有的时候我会劝诫她不要再在自习上玩手机,她刚开始不听,后来可能是受不了我的啰嗦,于是干脆认命般地摊开了书本。而对于表白,我的态度逐渐从最开始的抗拒变成了接受,面对这份感情,用程皓雅的话来说,勇敢去爱要比逃避好很多。

    喜欢这样的话我是说不出口的,我把“跟我在一起吧”写在纸条上,亲手递给了他。

    宋一鸣有些疑惑地展开纸条,在教室明亮而柔和的光线下,我能清晰地看到他的脸明显地僵住,但他很快又微笑起来,合上纸条揣进了口袋。

    有男生在叫他回家,有人已经围了上来,程皓雅也走到了我身旁。

    宋一鸣站在我炽热的目光里,他傻傻地笑着,却一言不发。

    “宋一鸣你干嘛呢,走不走啊!”

    “你没看见蒋佳和宋一鸣说话呢,别叫了。”

    已经有了起哄声,教室里乱成一团,我却能清晰地听到我的心脏跳动的声音,激烈得几乎要使我晕过去。

    “好。”良久,宋一鸣开了口,一边递上一个温暖的笑容。

    我怀疑自己的听觉出了问题,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真的?”

    “嗯。”宋一鸣依旧是笑着,是那样温暖而和煦的笑,像一个纯良无害的小学生,“那我先走啦,拜拜。”

    我愣了很久的神,直到皓雅开始叫我的名字,我忽然像个傻子似的笑起来。

    是久违的幸福感。

    第二天宋一鸣没有和我说话。

    我一直在等,等他叫我去吃饭,等他叫我看他打球,等他叫我陪他写作业,可是没有。放学后的表白就像我做的一场梦,梦醒了,一切回归原位,只有皓雅在看见宋一鸣时向我露出的面部抽搐般的八卦表情提醒着我,这场梦曾真实地发生在昨天。

    “蒋佳,你不用再跟着我了。”面对从放学后就一直跟在他身后的我,一直一言不发的宋一鸣最终开了口,“我想,我们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

    “我,不喜欢你。”

    “那你为什么昨天还······”

    “我是不想让你伤心。”

    “啊,那好吧。”

    没有生气,没有挽留,也没有眼泪,我缩了缩头,把鼻子和嘴巴都掩进厚重的围巾里,只留下一双小小的眼睛,隔着厚厚的镜片,冷静地看着面前这个一脸愧疚的男孩。我们站在路灯投下的橘黄色的光影里,像被舞台上的追光灯照着,只可惜女主角一开始就走错了场,又或许,是胆大的配角妄想顶替女主,在这一刻终于原形毕露。

    液化的水汽一瞬间蒙上镜片,让宋一鸣好看的脸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恍恍惚惚间他温柔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认真而又带有些许歉意:“蒋佳,你不要哭啊,千万不要哭。”

    我嘴里干巴巴的,吐不出一句话来,潦草地转身离开了。

    “宋一鸣女朋友,听说你今天放学和宋一鸣一起走的?牛逼呀,我还以为你们好学生在感情上都是拖拖拉拉的呢,没想到你进展这么快?”回家后就接到了皓雅的电话,她不正经的声音充斥在耳朵里,我的眼泪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流了下来。

    “皓雅。”我说,“我和宋一鸣分手了。”

    07

    我和宋一鸣不再说话。

    皓雅替我打抱不平,趁宋一鸣走路时从背后冲出来踹了他一脚赶忙跑掉,此事没有结果。

    有和宋一鸣关系好的男生跑来和我说情,解释那天答应我的表白只是不想让我难堪,被我骂了回去。

    期末考试终于结束,苦逼的高三生迎来了寒假。

    我劝自己赶快从这段感情里抽身,整日待在房间里不出门,不停地写作业,偶尔停下来看看书和电视剧,睡很多觉,有时候一旦睡着就不愿再醒来。

    这是我的人生,我得接受。

    抱着这样的想法生活的我,一直等到了春天。

    开学后换座位,我和宋一鸣成了同桌。

    尽管百般不情愿,但面对老师无意间的安排,秉着不想把事情闹僵的原则,我们俩最终选择了接受。

    会不会是我和宋一鸣缘分未断呢?我这样想。

    第一天早读做题,班主任在宋一鸣的桌子边停下了脚步。

    “没有草稿纸么?”老班瞄了一眼宋一鸣写满算式的卷子说道。

    宋一鸣低下头,轻声发出了一个“嗯”。

    我眼疾手快,迅速从草稿本上扯下一张纸拍在他桌子上。

    “下次记得带上一个草稿本,学习习惯不好可不行。”老班看了看宋一鸣,转身离开了。

    宋一鸣抬起头向老师走的方向望了一眼,扭过头和我说了声谢谢。

    那声“谢谢”轻飘飘的,一点点沉淀在空气里,好像隔了很久的时空传来。

    “真想谢我,就请我吃彩虹糖吧。”我傻呵呵地冲他笑起来。

    一定是缘分未断的吧,和宋一鸣。

    “你和宋一鸣还是不说话的吗?”午饭时,皓雅问我。

    “也说。”我夹了一块肉扔进嘴里,抬起头正撞上皓雅关切的眼神,忍不住笑出声来,“尴尬是尴尬啦,但是宋一鸣其实比我要尴尬多了,我得体谅他,所以我决定,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啦。”

    “可是受伤害的不是你嘛,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站出来说过一句对不起啊,即使是你这样煞费苦心的原谅,他又真的能理解你吗?”

    “受伤害就受伤害吧,谁让我喜欢他呢。”

    “难道就因为你喜欢他,你就比他低一等吗?”

    我语塞,想不出应答的话,只好低头扒拉碗里的米饭。

    仔细想想,从头到尾好像真的就是我一个人在浮想联翩。被抱之后喜欢上宋一鸣的是我,和他表白的是我,被拒绝后骂人的是我,现在吵着要和好的还是我。在宋一鸣眼里,我只是不停地做着一些奇怪的事情,这其中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一点都不懂。

    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皓雅总是这样,她能轻易地揪住我话里的线头,像把刚刚织好的毛衣拆掉一样,将我的计划全盘否定。这成功导致了有些事情我不再愿意问她,我宁愿穿上被织的很丑的毛衣,心甘情愿当别人眼中的傻子。

    08

    我最擅长装疯卖傻,充当谐星博得别人的好感。

    在和宋一鸣坐同桌的这段时间里,这种本领被我发挥到了极致。我故意在宋一鸣耳朵边把歌唱跑调,或者假装自信吹嘘自己的美貌,又或者给他讲一些我胡编乱造出来的我的传奇经历。宋一鸣成功上钩,开始主动和我说话,并对我的“过分自信”吐槽不断,我们因此熟络起来。

    而对于那段往事,宋一鸣与我都默契地绝口不提,以此换得彼此都相安无事的状态。

    高考的脚步在临近,倒计时上的数字在一点一点变少。

    我的心情越来越焦躁。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每次和宋一鸣说话,皓雅的那番话总是像复读机一样不停地在脑海当中回放,尽管她已经很久没有再和我提过宋一鸣,可心底里的不甘心涌上来,我明白自己始终还是想要那么一句“对不起”,又或许,只是希求对方的一次在意。

    难道因为我喜欢他,我就真的注定了要低他一等吗?我干涸又崎岖的内心,会不会也在渴望一次平等的付出呢。

    我想不明白。

    郁闷与压力混杂在一起,炖成了一锅糊掉的大杂烩。

    “你们猜我刚才碰到谁了?小马!小马女神!我和她还对视啦!”刚从厕所回来的前座兴奋地和我们讲述着他和小马的偶遇经历,一边用左手的食指和中指戳着自己的眼镜片。

    小马是我们学校的校花。不同于现今流行的瓜子脸高鼻梁,小马的美是一种婉约的美,一张小小的鹅蛋脸上嵌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仿佛能装下世间万物一般透彻,她笑起来一对浅浅的梨涡盛满了阳光,即使穿上松垮垮的老土校服,她依旧比常人要俏丽许多,是学校里许多男生争相追捧的对象。

    长得漂亮也就算了,偏偏小马成绩也很好,每次考试基本都是文科第一,有些时候我真的怀疑小马上辈子是不是拯救了世界,不然为什么这么牛逼。

    算了,命运不公。我愤愤地想着,就被宋一鸣的话打断了思绪。

    “小马女神?运气这么好?要不我也去趟厕所在楼道里碰碰运气吧。”

    “我记得以前参加校办活动的时候,我还借给过小马舍友一件蓝裙子呢,当时小马帮她舍友试穿,我看了照片以后就觉得,小马没我穿上好看。”

    我的话引来了宋一鸣和前座的不平,宋一鸣“噗嗤”一声,贱贱地冲我笑道:“小马没你穿上好看?你眼睛没瞎吧?蒋佳,你清醒一点!”

    我和宋一鸣吵嘴吵得正欢,前座忽然插嘴进来道:“宋一鸣,你找过对象吗?”

    我先是一愣,接着用好奇的眼光望向宋一鸣。

    他依旧是笑着,微张着嘴贱贱地笑,自从和宋一鸣做同桌以后,他很少露出之前我见过的,礼貌而又和煦的笑容。大多数时间他都是微张着嘴,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呆呆地或者贱贱地笑,坦率而真诚。

    “找过啊。我的前女友,我一生气就打他,就像这样。”宋一鸣说完,将右手攥成拳头,轻轻打在了我的胳膊上,不疼,我的心脏却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

    “女人嘛,我觉得还是打一打才乖的。”他的语气带着半分玩笑的意味,前座听了也只是附和地笑笑。

    这话太难听了,我没法尴尬地赔笑,只想站起来撕烂他的嘴。

    可偏偏说这话的是宋一鸣。

    09

    我一掌拍在宋一鸣的胳膊上,和他刚才杵我的位置相同,然后顺势把他往座位外推了推。

    他的眉毛紧急凝结成一个好看的“川”字,整张脸因为不解而变得黑黢黢的,嘴巴依旧是张着,我忽然怂了,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想要以气势压倒对方。

    “你干什么啊?”他没有还手,只是在座位上坐着,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地盯着我。

    “我……我……不管怎样……你怎么能……怎么能打人家呢……”我怕他生气,说话也结结巴巴的。

    “那只是玩笑话啊。”前座赶忙解释。

    宋一鸣没有理我,他只是扭过头去,开始加入他身边一群人的谈话。

    空气里的尴尬一点点膨胀起来,我和前座冷冷地对峙着,宋一鸣却仿佛成了局外人。

    已经很明显了,宋一鸣不在意我对他的任何看法,我却像个傻逼一样抓住他的一句玩笑话不停说教,好像我真的成了他的谁谁谁。

    是啊,我是谁呢。

    眼泪已经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了,鼻子酸得很,我用力一吸,忽然想起几个月前,在路灯投下的橘黄色光影里,我面前模糊不清的人影用温柔而认真的声音和我说:

    “蒋佳,你不要哭啊,千万不要哭。”

    呵。

    我咬咬牙,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教室。

    去哪呢?从教学楼拐出来是图书馆,要不然去看书?算了,那些密密麻麻的字现在看着也只会心烦吧。去操场?那里人那么多,我一个人过去太孤单了吧。不然去超市?可是刚才走的着急,钱包落在教室,不买东西怎么好意思过去?

    我乱七八糟的想着,刚才酝酿已久的眼泪竟然就这样生生憋了回去。宽广的天地包裹了我的悲伤,我低下头,用脚尖磨着地砖的纹理,却觉得并不轻松。

    蒋佳,你简直有病。

    忽然很想回头看一看,看宋一鸣有没有追出来。在影视剧里,一旦女主角负气出走,男主角不是都会第一个跑出来找他的吗。

    好,那就跑到教学楼门口就回头。

    我加快了脚步,在教学楼门口那扇巨大的玻璃门前转了身。

    人群熙熙攘攘,唯独不见宋一鸣的影子。

    再等等?

    对了,我都忘了,这个故事里,我并不是女主角。

    是胆大的配角,一次又一次地想要成为男主角的谁谁谁。

    我有些怅然,但仍不死心地往楼梯口望了望,一下子撞进一双海一样透彻深邃的眼睛里。

    追出来的,是程皓雅。

    10

    “宋一鸣就那样,你别放在心上。上次我们一群人在一起聊天,他还说过什么找女朋友要找第一次找对象的啦,别人要过的你还要你不觉得恶心吗之类的话,简直直男癌晚期患者。”

    在听完我对事件全程的讲述后,皓雅显得有些忿忿不平,一把将我扯进她的怀里,用手缓慢地抚着我的后背。

    她太瘦了,偏偏又为了显身材不肯多穿衣服,我的头枕在她的肩膀上并不舒服,甚至有些硌得难受,但我一点也不想离开,刚才还费劲强忍的眼泪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流了下来。

    “你说我该拿宋一鸣怎么办?”我的声音很轻,漂浮在空气里。

    第一次去找皓雅,我问的就是这句话。往事如潮,再一次提起这句话,时空错乱的感觉憋得我胸口闷闷的疼。

    “别喜欢那些傻屌男生了,一个个都是些什么玩意儿。放下他,你会痛快些。”皓雅明明是在骂人,这话听在我心里却格外温柔。

    “不喜欢了,我再也不喜欢。”我大声应道,仿佛这样就能给自己增加一些力量。

    宋一鸣并未追究我打他的事情,他权当我发神经,对我接下来一连几天的不理不睬也毫无察觉,每日照旧和我打趣。我急了,编辑了一大段骂他的话,在QQ上发给他,连当时表白接受又被拒绝的事也抛了出来,表示要跟他划清界限,没等他回复,就痛快地点下了“删除好友”。

    然后我就后悔了。

    宋一鸣虽然可恶,但罪不至此,我骂他的话,是不是重了些?

    可现在好友都删除了,事情已经被我搞到这个地步了呀。

    蒋佳呀蒋佳,你怎么做什么事情都不给自己留退路呢?

    我一晚上坐立难安,好不容易挨到了早晨,忧心忡忡地赶去了学校。

    宋一鸣在座位上看书,见我来了,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我盯着看了好几眼,始终分辨不出他的情绪。

    “三月份的天,怎么就下起雪来了,落在地上又存不住,弄得湿哒哒的,我的鞋子全湿了。”我试图缓解尴尬,前座却忽然扭过头来搭上了腔:“真的假的?刚才宋一鸣去厕所,回来就和我们说走廊上不知道有什么黄色的东西,估计有人鞋湿了,脚底还踩上了翔留下的。不会是……哈哈哈哈哈哈。”

    前座笑完,气氛忽然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尴尬,要是平时,宋一鸣一定会接上这不搭边的推理嘲笑我好一阵,可此刻,他并未搭腔,只是冷冷地坐着,皮笑肉不笑。

    我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上课铃就在此时不偏不倚地响起来,拯救了尴尬中的前座,也敲醒了愣愣的我。

    我和宋一鸣,算是完了。

    没有皓雅说的快意,我像只泄了气的皮球,歪歪斜斜地摊在桌子上,老师说了什么,我根本一点也听不进去。

    为什么,到底我在难过些什么呢?

    也许是因为我喜欢宋一鸣,而对方不喜欢我。

    可事实早在几天前就已经摆在眼前了,宋一鸣,重度直男癌患者,他压根不值得我去喜欢。

    所以我为什么还要因为宋一鸣的不在乎而伤心呢?

    如果知道了一个人不值得,还应该费劲力气地去喜欢吗?

    是不是我们的教育只告诉了我们什么是好人,却没有告诉我们人有千面呢?

    这样说这样做的宋一鸣背后,又到底藏着怎样一副面孔?

    我的脑袋因为这样毫无逻辑的思考几乎要炸掉,我抬起头,瞥了一眼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一股罪恶感就这样在心底升起来,我仿佛被千座大山压着,连呼吸也沉重不已。

    好学生,蒋佳,此刻正在课上神游,为了她已经走到尽头的爱情。

    真是要疯了。

    放学的时候又下起了雪。

    穿冬衣的季节早就过去,大家为了好看早早换上了轻便的衣服,路上不乏裹紧衣物顶雪前行的路人,生怕从领口灌一点凉风进去。

    鬼天气。

    一连几日的不顺心让我忍不住把气撒到了天气上,面对漫天的飞雪和一地的水,我忽然想起了九岁那年的大年初二。

    那个我迫切地渴求着,想要让一切痛苦都被吞噬掉的雪夜。

    夜里的那些人,舅舅舅妈,选择沉默的大人们,还有父亲,他们藏着怎样一副面孔?

    那时我想要改变慧慧的命运,现在我也在试图改变我爱的人。

    可我大张旗鼓的试探,没能将宋一鸣变成爱我的所谓完美情人,反而把他越推越远。

    11

    三月的末尾,我考砸了一模。

    班主任和家长轮番轰炸,当我总算掰扯出一个“压力过大”的理由时,才成功从办公室里逃脱。

    不过我也真是压力过大,自从不和宋一鸣做同桌以后。

    那几日,因为宋一鸣的冷淡,我开始失眠,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拼了命地哭,绵延的眼泪像忘记关闭的水龙头,把枕巾沾湿了一大片。朦朦胧胧间在清晨醒来,看见丝丝缕缕的阳光透过窗帘漫延进来就会觉得难受,不愿意去学校面对宋一鸣的这张脸。

    于是我选择了逃避,既然没有办法解决,那就尽量远离。我向老师提出要帮皓雅学习,请求她把我们俩个换成了一桌。

    忽然想起日剧《逃避虽可耻但有用》的剧情,女主角为自己的自以为是自作聪明懊悔不已,为了逃避前往住在馆山的父母亲家,只是她不知道,男主角并不觉得她自作聪明,反而在为他自己的所作所为而后悔,他是真心地喜欢她。

    多好,要是我是这部剧的女主角就好了。即使我自作聪明地说教宋一鸣,也能在逃避之后得到对方真心爱我的结局。

    可惜宋一鸣不喜欢我,他只当我是个反反复复骂他的烂人。

    “唉。”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还没下自习,我偷偷溜到教学楼门口,那扇巨大的玻璃门已经上了锁,我趴在门上,看学校里欧式风格的路灯在一片茫茫的黑暗中倔强地发着橘黄色的光。学校地势高,再往远一点望,城市的灯红酒绿就一点不剩地全

    在办公室被围剿都没哭,怎么到这儿反而哭起来了。

    “好想吃糖啊。”我喃喃起来,人生这么苦,不如嚼两块糖让自己尝点甜头吧。

    背后忽然传来脚步声,我一扭头,竟然是宋一鸣。

    他怔怔的看着我,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勉强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我正好出来上厕所。你……你没事吧?”

    “没,没事。”

    “那我走了啊。”

    “宋一鸣!”

    原本平静的内心因为这声出乎意料的呐喊而剧烈地跳动起来,这三个字,即使叫一叫也会觉得心动吧。我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喜,欢,你。”

    “啊?”宋一鸣被吓了一跳,但始终没有移动脚步。

    “我说,我喜欢你。还有,对不起,我为自己是个烂人向你道歉。”我说得很诚恳,激动和难受两种心情搅和在一起,眼泪没完没了地流下来。

    真是太没用了,连表白也会哭。

    宋一鸣的眼中闪过一丝慌张的神色,他张张嘴又合上,显然是在斟酌更合适的说辞。

    早就料到他会犹豫,我低下头,努力挤出一个真诚的笑容,然后面对他说道:“你不用说了,不同意也没关系,我就是觉得,说出来,我能感觉轻松些,谢谢你。”

    下一秒,我以最快的速度奔向了女厕所。

    虽然味道很冲,但是擦掉眼泪整理心情,这里应该算是一个不错的场所了。

    蒋佳,从今天起,不要再想宋一鸣。

    第二天清晨,我一进校门就看见了宋一鸣。

    天气还算暖和,但因为是早晨,宋一鸣站在学校的公告栏旁边,仍旧冷得直跺脚,看到我,他忽然焦急地冲我跑了过来。

    “蒋佳!”他叫我。

    “嗯。”我呆呆地应着,看着他笨拙地朝我跑过来。大概是微胖的缘故,他跑起来总是前脚掌着地,像一只可爱的熊。

    “这个,给你。”

    我几乎没有思考就老老实实地伸出双手,靠在一起弯成一个拱形,仿佛要接什么宝物。

    是一盒彩虹糖,凉冰冰的。我这才想起最开始做同桌时我要他用彩虹糖报答草稿纸的事,只是当时权当是玩笑开了,没想到他还记得,一股暖流瞬间涌遍了全身。

    “谢谢。”

    宋一鸣看我一眼,没有再说话。

    12

    手机在口袋里聒噪起来,打断了我的思绪,是黄毛先生。

    “喂?”

    “你在哪?”

    “五楼,额,六单元五楼。”

    “你的单页还多吗?”

    “没了,发完这层就没了。”

    “嗯,那下来吧,我们在小区门口等你。”

    “好,再见。”我率先说了再见,然后抢在黄毛先生之前挂了电话。

    绝不能让他连着挂我两次电话,我这样想着,忽然觉得有点可笑。

    在某些事上,我总是有着奇怪的胜负欲,蒋佳,你真是够小心眼的。

    已经十二点了,我满头大汗地从楼道口跑出来,刺眼的阳光倾泻下来,恍惚间竟有种不太真实的感受。

    我无法改变的世界,终于改变了我。

    黄毛先生他们还在等我,见我来了,他从袋子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了过来。

    “给你。”没有解释,没有理由,他就这样平静地递给我,简单的两个字像极了几个月前宋一鸣的口吻。

    我笑了,像当时一样把手捧起来,接下他礼貌的馈赠。

    这是黄毛先生的另一张面孔,是宋一鸣的另一张面孔,也是九岁那年雪夜,沉默的大人们所隐藏着的,美好而又无奈的面孔。

    而我,只是恰好见识过这些面孔的一个小小路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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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网友评论

      • 娟娟新月:支持佳作!!💪💪💪
        方脑壳子:@娟娟新月 谢谢☺
      • 朋小四:你好,我是朋小四,希望考虑一下有偿投稿,关注微信公众号:朋小四 ,向我投稿,另外在简书上发表过的文章可以投稿,但没有稿费。如果投稿未能通过,也可以关注并回复:渠道 即可以获得一份由我精心整理的投稿渠道,希望能够帮到你。有什么问题也可以微信咨询我!微信:pengxiaosi520 请备注:投稿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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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脑壳子:@风竹林 ☺

      本文标题:而我只是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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