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

若水君之

是生是死，是悲是喜，她希望看到这个世界本来的样子。

离，和之前的谎，殇是一个系列

离是最不想写到的一部。因为这一部彻底揭示了一些人的黑暗。

祈善的家在一个不太发达的小城市，那里虽然经济萧条，但也有不少暴发户。多走路的人中，偶尔可以看到一两辆精致的豪车从市区间穿行而过，一群身穿校服的孩子在那里羡慕地驻足观看。

那些孩子之中，就包括祈善。

祈善的父母工作很忙，经常把祈善托付给一个课后班照料，每天晚上由自己的外公去把她接回家，每天都是这样周而复始。祈善也想让家里人陪伴，但是她看到这些车，知道父母工作这样忙，就是想给她一段这样的生活，也就不再多问。每天就牵着外公的手，一起往家走。或者听话地跟着外公去各种课外班。

有一天，她因为突发阑尾炎没有赶上去英语班的学习，老师知道情况以后，说要在大下周五下午学生全体放假的时候给祈善补课，让祈善先好好养病。

外公当时也听到了，但是因为忙活祈善的病，就没有把这件事及时记在日历上。到了那一天，祈善像平时一样和外公商量好，晚上五点准时到课外班接她。外公笑着答应了她，说：“今天是晴天，晚上的星星一定特别美。”

那天放了学，她刚刚吃完课外班的午饭，就想起来英语老师要给自己补课的事情，她就向课外班的老师说，要自己走到英语学校去。

那天天气特别热，老师就关切地问：“你自己可以吗？要不要我给你家长打电话让他们来接你。”

“不用了。”祈善甜甜地回应，她知道家里人都太忙了，自己完全可以，不用麻烦他们。

她向课外班同学告别后，就自己一个人踏上了去英语班那条不远不近的路。

就在课外班与英语班的拐角，她遇见了一个老爷爷，这个老爷爷，她觉得特别熟悉，好像在外公身边看见过，那个老爷爷正笑着对她打招呼。她觉得没有任何问题，就走过去了。

老爷爷看到她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说自己遇到了一些困难，让孩子提供帮助，还问这附近有没有厕所。小孩子没有多想，就说不知道哪里是厕所，自己继续往前走。但是那位老爷爷说，随便找一个地方就可以，他真的需要她帮忙。

小孩子都是单纯善良的，她没有多想就跟着那个老爷爷一同前去，没想到那个老爷爷居然脱了裤子，扶着她的小手去摸他那不为人知的地方，还让她脱了，让他看看女孩长什么样子。她看到一本书上说过，看女孩子下面什么样子的都是坏人，她十分害怕，转头一溜烟就跑了，一边跑一边留意那个老头有没有追上来。

庆幸的是这位老头只是在后面对她说：“小宝宝怎么走了，我还没让你帮忙呢？”之后并没有追上来。

她没有赶往英语学校，而是直接回了家。她在楼下偶遇了提早下班回家的妈妈，和妈妈哭诉她遇见老头的事情，还说外公有可能认识他，他看到外公带回家来品茶的那个会抽烟的老爷爷非常像他。她本来以为这样一说，她的妈妈会关心一下她。没想到妈妈却让她小声一些，说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不要说出去。还说不会是那个老爷爷的。反正也没有什么事情，让她不要多想。

祈善低下头想了好半天之后才说：“妈妈，要补课……”

妈妈带她去了英语学校，老师说了什么她一点都没有听进去，只是不断地回想起那个老头，回想自己在哪里见过他，而那个老头是不是真的是自己见过的那个老爷爷。所有的这些事情，搅得她心烦意乱，甚至车来了也没有及时避让，险些被车撞到。但是她的妈妈却始终没有意识，这件事对祈善的影响力有多大。

祈善本来就胆小孤僻，这样一来更不敢和人说话，尤其是见到老人。

从前她特别愿意帮助老人，但是现在见到老人就会逃走。

她很难忘记在烟雾缭绕的背后，那个老人笑嘻嘻的嘴脸。

她和外公的关系也疏远了，一直到外公去世，她都没有再和外公说过一句话。

因为见到他们，想起他们就会想起那段往事；但是在大人那里，小孩子受了伤只是一块糖，一些好吃的就能哄好的，没有什么是能让小孩子一直记仇的。

他们根本没有想到，无论多大的孩子，受了伤，都会永远地刻在心里。她开始不敢自己走路，不敢自己睡觉，甚至每次走到那个拐角，都会想到有一个笑嘻嘻的老头，正在那里等着她。

尽管她日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祈善把这个伤疤从小带到大，从来不敢和任何人提起。从外公外婆去世后，对待任何人都抱着一丝敌意。如果他们很友好，她就和他们保持距离，只要她听到一点点和当初的事情有关的语言，她就会克制不住自己爆发。虽然她总是安慰自己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但还是时不时地会在梦里出现。搅扰得她整夜整夜都睡不着，又不知道应该和谁讲起。只能任由自己被这无边的黑暗吞噬。

时间长了，大家都觉得她是一个奇怪的人。奇怪久了，每个人，都离她远远的。她不知道为什么被孤立，只是觉得这个世界很可怕很可怕。可怕到她觉得从那天过去之后，她就不应该存活在这个世界上，像一只羔羊那样，任人宰割。

时光似乎流淌回了从前，假如那时，母亲肯认真地听她说，是不是会不一样呢？

她也许会淡忘那次经历吧。确实日子久了，当时的那个老爷爷可能也已经不在了，那个她未曾说出的真相，只能被她埋进尘土里。

她不敢说她恐婚是因为此，怕被人笑话。就这样一直蜷缩在屋子里，不敢见人。

祈善，祈善，祈愿良善。

只是，她看见了真正的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