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重度选择恐惧症患者,每天都很害怕吃饭的时间,点开外卖APP选个饭都得纠结好久,如果出去吃还得害怕服务员或后面排队的人嫌我烦,他们的每一个表情都能被我放大成对我的嘲笑。还有买东西对我也是很大的折磨,我先加可供选择的购物车,然后仔细分析每个的优劣,在纠结的时候又看下还有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我害怕选择,我曾经想宁愿过只有单一选项的生活,有人能帮我选就好了。
在谈了女朋友之后就让她帮我选择,但我总会忍不住在一旁念叨我的纠结,她实在不耐烦,因为我的纠结已经严重影响到我跟她的生活了,就跟我提分手,说我太优柔寡断,老是在纠结中浪费时间,选择恐惧症治不好就看不到未来。虽然会有闹别扭的时候,但我是真的喜欢她,而我的纠结又在逼问着我,要不要跟她过一辈子,然后又是一堆利弊分析……
我曾在高考后为了前女友放弃了更好的学校,让我爸妈很失落,结果没多久就因为不合分了,所以在选择上才会这么纠结,很害怕做出错误的决定而让身边的人和自己受伤。
但我真的受够我自己了,就决定去找心理医生治疗。她曾经跟我推荐过一个很高科技的精神病医院,但我对那种医院比较抵触,而现在已经没有抵触的勇气了,就去那看看。在经过一些高端设备诊断后,医生给我手机装了一个APP,叫幸运符,遇到需要选择的时候,就打开APP,按照它的指示选,就会给我带来好运,把选择权交出去后就不用纠结了。
我一开始半信半疑,觉得跟掷骰子似的,万一给出错误的选择呢?唉,我连要不要用这个都得纠结半天,意识到这点后就决定要彻底摆脱这种选择恐惧,不管什么先完全听APP的指示试一段时间。
没想到确实好使,APP给的选择都是很合理的。点开外卖APP列举三个想吃的,再打开幸运符就能告诉我吃哪个了。生活一下轻松了很多,时间一下充裕了起来。更惊喜的是,有一次点外卖居然避开了一个会造成食物中毒的选项,同事点了那个就闹肚子去医院了。我在想这可能是人工智能收集了各种大数据帮我做的决定,确实厉害。
我想挑个礼物去找女友复合,本来想选一个她之前提到过的北极熊布偶,但APP让我选的是一个梨状的夜灯,是挺可爱的,但送梨有点奇怪吧,这算什么复合礼物?!这让我的选择恐惧症又犯了,到底要不要听指示呢?目前为止都还好,我就忍着纠结选择了夜灯。结果她接过手说声谢谢就放在一边了,我能感觉到礼物没挑对,为什么APP偏偏在这种时候失灵了!在知道我把选择权交给APP后,她觉得有点奇怪,但看我的状态很好,就跟我复合了。
摆脱了纠结后,跟她更亲密了,去哪约会都不愁了。但她看我这么依赖APP,就有点担心,还问我哪天APP告诉我要选择离开她会怎么办?我一时懵了,虽然嘴上说着肯定不会听APP的,但其实还是有点不知所措。我好像确实很依赖幸运符APP,无法想象没有它的日子。有一次在外面手机没电我就懵得慌了,还跟她争吵起来。等充上电冷静下来后,她就劝我摆脱APP,有事多跟她商量再决定。
我暗中问过自己到底要不要选择跟她结婚,生活一辈子,鬼使神差地打开APP后,给的答案是不要,我试了重启APP和手机都还是否定。我有点怀疑出故障了,但工作上临时有事就没细想,在其他选择上还是很正常,就是涉及到跟女友相关的选择时就失灵了,好像会故意做出跟她对着干的指示,这让我很为难,还为这事争吵了一下,不至于为一个APP吃醋吧。
有一次周末我正打算开始在家做项目,女友让我陪她去个地方。如果选择陪她的话,我的工作就得熬晚一点了,陪她也不是很要紧的事,就是可以放松会。我愁着又打开APP,女友气着抱怨只听APP的话,我只好陪她去了,尽管APP上显示的是不要。
出来玩得还是挺开心的,还好没听APP的指示,也觉得不应该那么依赖APP了。但我总感觉有黑衣人在跟踪我们似的。我想吃冰淇淋,就买来跟她坐在商场外面的长椅上吃,忽然注意到那黑衣人在观察我们,还带着口罩,跟我对视了下,就在他不怀好意要过来的时候我拉起女友叫了的士就走了,回过头去看的时候黑衣人已经不见了,但从高楼上掉下了一个杯子刚好砸在他们刚才坐的椅子上,还好及时离开了。
我有点怀疑那个黑衣人是不是医院暗中派来监视我的,APP上的指示其实是他们操控的,我的人生交给他们来决定,想想就可怕,就不想再用了。但我的选择苦难症又慢慢回来了,愁死我了,跟女友的争吵也多了起来。而黑衣人也总是不经意间出现在附近,图谋不轨的感觉。
有一次女友让我去厨房帮忙,幸运符弹窗提示不要去,结果我去帮了倒忙,害她烫伤还被刀划了右手,血哗啦啦地流,我赶紧试着止血,然后开车去医院。去医院有两条路,一条近,但红绿灯多一些,我又在这纠结了起来,这时APP弹出窗口说,“走左边这条!”
女友看我还对APP执迷不悟就吼了一句,“都什么时候了!给我快点!疼死我了!”
我情急之下就走了右边这条,黑衣人还跑过来想阻拦,越是这样我就越觉得他们不对劲,就不应该听他们的。结果走在半路,前面出车祸堵上了,我后悔没按照APP的指示走,想尽各种办法赶到医院的时候她的右手已经恶化得更严重了,她疼得恨我就彻底分了。
我来到那个精神病医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医生却问我,“想吃后悔药吗?”
原来那个APP真的是有人在操控的,不是其他人,就是未来的自己。他们研究出穿越时空的通讯装置,以这种形式来吃后悔药,引导过去的自己做出正确的选择。他们还给我看了之前的无数存档,之所以能选择的那么顺利,是经过无数次试错修正后的结果,APP上的每次正确选择都是一次次的失败积累的。比如我看到存档里有我吃了那次外卖食物中毒的,甚至还有我们吃冰淇淋时被杯子砸伤的,如果我当时听APP的指示没陪她去的话就不会买冰淇淋坐在那了……
更让我惊讶的是,之前的我曾经选对过路线没让女友的伤加重,但之后还是因为一些事的争吵分开了,即使另外的我吸取经验避免了这次的分手,还会因为其他原因分手,好像我们注定就不会在一起了,虽然我还是很喜欢她,但可能就是不合适吧。
在这样清楚的现实摆在我面前时,我理性地告诉自己,离开她才是最正确的选择,我不想再为她纠结了,我之前会分析利弊,但现在已经不需要分析了。我得引导过去的自己做出正确的选择,提示自己不会跟她在一起一辈子的,就是这样所以那时APP的选择才会故意跟她合不来的吧,包括挑了那个寓意明显的梨状夜灯。但这些暗示和阻挠对于当时的我都没用,反而成为了一些争吵的缘由。
在指引APP选择的过程中,我开始动摇,不知道对于我和她来说,到底什么才是正确的选择,现在也没有APP指引我选择了。逐渐地因为我的纠结又重蹈了之前的覆辙,我还是没能说服过去的自己,女友还是恨得分手了。
医生给我建议了第二种后悔药,就是穿越到过去,亲自改变过去,但这样会有风险,需要带上口罩伪装,超过限定时间会被坍塌彻底消失。原来那个黑衣人也是我自己。我回想起黑衣人当时对我并不是恶意,而是想挽救一切。但如果还是按照原来的思维的话,还是会重蹈覆辙,让女友再次受伤。
我得想清楚到底要做怎样的选择。
我暗中观察着之前的我和女友在一起的时光,虽然会有闹别扭的时候,会有无法可说的时候,但我还是一直喜欢着她,想一直陪着她。
忽然间我明白了过来,就趁之前的我去买冰淇淋的时候,故意捣乱耽误买的时间,然后脱掉黑衣服和口罩,拿出那个北极熊布偶给坐在椅子上的她,说道,“一直想给你送这个来着,听说北极熊的叫声是世界上最忏悔的声音。”我还呜呜模仿了几声,“以前都是我的错,我不会再让选择恐惧症占据我的时间了,因为我想要更多和你在一起的时间。我现在也不需要谁来指引我的生活了,我苦苦纠结的那些事跟你相比一点都不重要。不管我们有没有未来,我都要去努力争取现在的美好,在喜欢你这件事上,我不会再纠结了!”
她一开始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把我抱住了。
而我高兴地好像忘了什么,空中落下一个杯子,就要砸在我头上了……
我一下惊醒过来,发现还躺在精神病医院的高科技设备里面。原来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是计算机根据我的大脑记忆模拟出来的,就像蝴蝶效应一样模拟了人生中不同选择的结果,我跟女友的无数次分手也是模拟出来的,没有后悔药也没有幸运符APP,时空穿梭也没有发明出来,现实中我跟女友也还没复合,但我的选择恐惧症已经治好了。
我在惊讶中看到女友在计算机上反复看着我刚刚说的那段话,擦着眼睛。
原来她一直在我身边。
我在治疗的过程中,陪她在一起经历了无数遍,可每次见到她还是很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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